天还没亮透,灰蒙蒙的光线勉强挤进糊着旧报纸的窗户格子,给冰冷的土屋染上一层死气沉沉的惨白。李凤兰是被一阵压抑的、细碎的啜泣声惊醒的。
不是噩梦。是现实。
她躺在硬邦邦的土炕上,盖着一床又薄又硬、散发着霉味的旧棉被。昨晚的惊魂和愤怒像是耗尽了这具身体最后一点力气,让她昏昏沉沉地睡去,却又被这低低的哭声扯回了冰冷的现实。
她侧过头,循着声音望去。
灶台边,一个穿着灰扑扑、打着好几块补丁棉袄的女人,背对着炕,蜷缩在冰冷的地上。她蓬头垢面,头发油腻地贴在额角,肩膀随着那压抑的抽泣声一耸一耸。在她面前,是堆成小山的锅碗瓢盆——几个豁了口的粗陶碗,边缘沾着凝固的糊糊渣子;一口大铁锅,锅底糊着一层黑乎乎的锅巴;还有几个歪歪扭扭的瓦盆,里面是浑浊的洗碗水。
是二儿媳,赵春花。
李凤兰的记忆碎片里,有这个女人的影子。老实,木讷,话不多,像头不知疲倦的老黄牛,操持着一大家子人的吃喝拉撒。
此刻,这头“老黄牛”像是被抽断了脊梁骨,无声地崩溃着。她没有嚎啕大哭,只是把脸埋在膝盖里,肩膀抖得厉害,那细碎的呜咽声,像被什么东西死死堵在喉咙里,听得人心里发酸。
李凤兰的心猛地一沉。她挣扎着想坐起来,骨头缝里传来的酸疼让她倒吸一口凉气。这身体,像是散了架又被勉强拼凑起来,沉重而僵硬。
她掀开薄被,一股寒气瞬间钻进骨头缝。她哆嗦了一下,扶着冰冷的土炕沿,慢慢挪下炕。双脚踩在冰凉的土地上,寒气顺着脚底板往上窜。
她没有立刻去安慰赵春花,而是目光扫过整个屋子。
炕上,几个孩子蜷缩在破棉絮里。最大的女孩,看着有十岁左右,闭着眼,眉头紧锁,像是在做噩梦。旁边一个很小的男孩,把脏兮兮的手指头塞在嘴里,无意识地吮吸着,发出细微的吧嗒声。更小的那个男孩,小脸蜡黄,肚子瘪瘪的,眼睛半睁着,茫然地望着黑黢黢的屋顶,小手无意识地抠着身下露出草梗的炕席。
饥饿。
这个词像冰冷的针,狠狠扎进李凤兰的神经。她昨晚清点“家底”时,那种沉甸甸的绝望感,此刻被眼前活生生的景象放大了无数倍。
墙角那个破瓦缸,盖子敞开着,里面那浅浅一层黄澄澄的黍米,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旁边柳条筐里那几个蔫头耷脑、长着芽眼的土豆,更是无声地诉说着窘迫。
这……就是她接下来要面对的日子?不,是她们一家要面对的日子!
李凤兰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呛得她咳嗽了两声。她挪动脚步,走到灶台边。
赵春花听到动静,猛地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痕,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慌乱,像是做错了事被抓包的孩子。她手忙脚乱地想站起来,却因为蹲得太久腿麻了,身子一歪,差点摔倒。
“娘……娘您醒了?我……我这就做饭……”她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鼻音,慌乱地想去拿水瓢舀水。
李凤兰没说话,只是看着她。那双浑浊的老眼里,没有责备,只有一种沉甸甸的、让人喘不过气的审视。她看到了赵春花冻得通红、裂着口子的手,看到了她眼底浓重的青黑,看到了她身上那件补丁摞补丁、几乎看不出原色的破棉袄。
“哭啥?”李凤兰的声音嘶哑低沉,像砂纸磨过木头。
赵春花动作一僵,眼泪又涌了上来,她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没……没哭……就是……就是风迷了眼……”
李凤兰没戳穿这拙劣的谎言。她目光扫过那堆脏碗脏锅,又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水缸——缸底只有一层薄冰,连水都没了。
就在这时,里屋的门帘被掀开,大儿媳张秀芬走了出来。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但还算整洁的蓝色工装(纺织厂会计),头发用一根旧皮筋勉强扎在脑后,脸色同样憔悴,但眼神里还带着一丝强撑的镇定。
她看到灶台边的景象,脚步顿了一下,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无声抹泪的赵春花,又小心翼翼地看向婆婆李凤兰。
“娘……”张秀芬低声叫了一句,声音有些干涩。
李凤兰看向她:“上工?”
“嗯。”张秀芬点点头,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眼神瞟向那几个饿着的孩子,又看了看那空空的水缸和半缸底的黍米,最终只是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低声道:“娘……我……我走了。”
她没提工资,没提家里的困境,只是默默地拿起炕头一个破旧的帆布挎包,低着头,匆匆地绕过灶台,拉开那扇破旧的木门,身影消失在门外灰蒙蒙的晨光里。
门开合的瞬间,一股凛冽的寒气灌了进来,吹得李凤兰打了个寒颤。
屋子里再次陷入死寂。只剩下赵春花压抑的抽泣声,和孩子们因为寒冷和饥饿而发出的细微动静。
李凤兰走到水缸边,拿起水瓢,刮了刮缸底那层薄冰,只舀上来一点点浑浊的冰水。她走到灶台前,拿起一个豁口的粗陶碗,把冰水倒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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