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红英站在讲台上,手中捏着那份沉甸甸的、几乎写满完美答案的数学试卷,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苏轻语那句平静却掷地有声的“我敢说,我这张试卷,满分”如同魔咒般在她耳边回响,让她心烦意乱。她极不情愿地将试卷递还给苏轻语,动作僵硬,仿佛那不是一张纸,而是一块烧红的烙铁。
她转身回到讲台后,试图重新专注于监考,但思绪早已飘远。嘴唇无声地翕动着,用只有她自己能听到的微弱声音喃喃自语,充满了挣扎与不甘:
“难道…难道真的要当着全体师生的面向她道歉?我…我可是老师啊!我的脸面,我的威严,往后该往哪里放?当初怎么就鬼迷心窍,和她立下那个赌约…这下可如何收场…”
她越想越懊悔,脸色青白交加,坐立难安。讲台下那短暂的安静,反而更衬得她内心的波涛汹涌。
方才那场持续了十多分钟的风波,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彻底打乱了考场原本紧张有序的节奏。同学们虽然重新拿起了笔,但心思或多或少都还停留在那场惊心动魄的对质上,笔尖在草稿纸上的演算也显得心不在焉,效率大打折扣。
苏轻语却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揣测讲台上夏红英的窘迫与后悔。她的思绪飘向了更远、更复杂的地方。今天苏轻舞一反常态的挺身而出,像一颗投入她心湖的石子,激起了层层疑虑的涟漪。
“她为什么要帮我?”苏轻语微微蹙眉,指尖无意识地轻叩着桌面,“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绝不相信她会一夜之间幡然醒悟,变得姐妹情深。这背后一定有什么目的…是她母亲秦清漪的授意?还是她想借此缓和关系,另有所图?”
她深知苏轻舞的秉性,这份突如其来的“善意”让她本能地警惕。然而,眼下线索全无,盲目猜测毫无意义。苏轻语迅速做出了决定:以静制动,将计就计。她决定暂时接受这份“好意”,陪苏轻舞把这出戏演下去。她相信,只要耐心等待,狐狸尾巴总会露出来的。
想通了苏轻舞的事,她的心思却无法真正平静下来,反而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飘向了那个让她更加心烦意乱的人——顾轩寒。
她将平整的数学试卷铺在桌面上,却丝毫没有检查的欲望。她侧过身,微微趴在冰凉的桌面上,目光没有焦点地望向窗外明媚却无法照亮她心事的阳光。一种从未有过的、酸涩而陌生的情绪细细密密地缠绕上心头——那是患得患失,是不安与猜忌。
她将自己最近所有的言行仔仔细细地复盘了无数遍,始终找不到任何可能惹恼顾轩寒的缘由。既然从自己身上找不到答案,那么问题…或许就出在他身上?
一个最不愿去想、却又最符合逻辑的可怕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藤蔓,猛地攫住了她的心脏——
“是不是他…喜新厌旧,变心了?遇到了一个新的、更让他感兴趣的女人?所以才会看我在家里特别烦心,所以才会对我冷漠以对,甚至不惜分房睡来躲避我?”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如同野草般疯狂滋长。她不受控制地开始想象:想象顾轩寒与一个模糊却妖娆的身影在一起;想象他对那个“新欢”展露曾经只属于她的温柔笑意;想象他们亲密无间地低语,甚至…发生了更亲密的关系……
越想,心就越痛;越想,怒火就越无法遏制!背叛感如同毒液般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顾轩寒!你个混蛋!顾轩寒!你个彻头彻尾的大混蛋!”她在心底无声地嘶喊,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你要是真不想要我了,就干脆直接跟我说一声!我苏轻语绝不是死缠烂打的人!我会立刻离开,绝不会多停留一秒!你现在这样冷着我、吊着我,算什么?!折磨我让你很有成就感吗?!”
极度的愤怒和委屈冲昏了她的头脑,让她一时间完全忘记了身处何地。情绪激动之下,她竟猛地抬起手,狠狠地拍在了桌面上!
“砰!”
一声突兀而响亮的巨响,在刚刚恢复安静的教室里骤然炸开,显得格外刺耳!
全班同学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一哆嗦,纷纷停下笔,惊愕地转过头,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苏轻语身上。就连前排的鲁紫茗也投来了诧异和担忧的眼神,完全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如此激动。
讲台上的夏红英正愁一肚子火没处发,此刻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立刻勃然大怒,厉声呵斥道:“苏轻语!你又想干什么?!试卷做完了就不能安分一点吗?!拍桌子?你想造反啊?!是不是以为刚才的事就这么算了?!”
苏轻语在手掌拍下的一瞬间就已惊醒,意识到自己彻底失态了。她立刻站起身,脸上迅速恢复了平静,但耳根却不受控制地泛红。她向着夏红英和全班同学的方向,微微欠身,语气诚恳而克制:
“对不起,夏老师。对不起,各位同学。我刚才…想到一些非常气愤的私事,一时情绪激动,没能控制住自己,打扰大家考试了,非常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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