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爸爸真像个乞丐!”
“哪里是像,分明就是乞丐呀!”
“真是可怜的穷人。”
“脏兮兮的农村人,别来沾边。”
“聋子乞丐,天生一家哈哈哈哈!”
一场雨,似要将这个城市的污秽洗尽。
他看着周遭的家长都开着车来自己的孩子,只能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这场雨来得突然了,本来日头正上,眨眼大雨落下,没过多久就电闪雷鸣。雨水冲刷地面,却冲刷不到他内心的自卑。
那些话像是魔咒一般总在他的大脑盘旋。边上走的人时不时用鄙夷的目光看着他,好像他是什么脏东西一般。
对面坐在车里的男孩是他的同班同学,此时见他看他,手掌伸出,然后留着一根中指孤零零地竖着。
他咬紧了牙,将自己缩成了一小团。
只希望这场雨,快点停下。
可惜,直到身边人都走光了。
还没有。
就在他焦灼得不行时,雨幕中走来一个人。他戴着安全帽,浑身湿透,拿着一把看上去十分破旧的雨伞朝他跑来,伞的金属感都弥漫着一股铁锈味。
像是从哪个工地刚出来。
他的身体缩得更紧了。
男人跑进走廊来,皱巴巴的工作服已经被雨水染透了。脸上黑黢黢的,像是永远洗不干净。
他的牙齿因为长期抽烟而变成深黄色,笑起来更像是一个小丑,土气腾腾冒出,让人生厌。
“大头,回家了。”
男人喜欢叫他原名,这个土到掉渣,被同学们嘲笑的名字,他听到就生理性的反胃。
“我不要你来接我。”
男人感受不到他的情绪,还是咧着一口令人生厌的牙喃喃道:“怎么会不让人接呢?淋到你怎么办?我知道你是怕我们工作忙。大头,没事,你才是我们最重要的工作。”
“我说了不用!”他赌气跑进雨里,男人急忙跟上,将伞完全罩在他身上。
不厌其烦的话一直在耳边响起,一直到家, 他都没再说一句话。
自此,他出门总是带伞。
第二日,刚进教室,他果然听到了别人难听的话。
“大木头,你那个脏兮兮的老爸有没有来接你啊?”
“脏兮兮?我看是垃圾堆里钻出来的,还不知道在哪里捡垃圾!”
“不止捡垃圾,我看还扫马路,捅下水道。也不知道有没有吃进大便,不然牙咋是黄的呢?哈哈哈!”
“还好意思跟我们一个班,别把空气都搞臭了!”
“支持大木头滚出四三班!”
“我举双手双脚赞成!”
“我放鞭炮先庆祝一下。”
耳边那些言语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剑刺进胸膛,长时间的捅刺并不会显得麻木。如果将那种痛苦织成一件毛衣,那么清晰的痛感将占满每个暗格。
他将右耳的助听器取下,让那种声音更小一些。哪怕小一点 ,他的安全感便多一分。
望着窗外开得正好的紫薇花,他发现这灰色的花朵竟然变成了朵朵会吃人的花朵,张开血盆大口朝他袭来。
他以为自己会被噩梦吞噬,直到有一天,朗朗的读书声被班主任焦急的面孔淹没。
他的耳里传来一首曲子:你爸爸在医院快不行了,叫你快去看看。
他赶到医院,看着那张被死神控制的脸,已无生机。
“爸?”
他试探地叫了一声,没人回答。
两声,还是没有回答……
哀悼的曲子奏响,他失去了名为父亲的人。他庆幸自己摆脱了纠缠,终于可以迎来一片自由的生活。
一片没有嘲讽和谩骂的乐园。
可那日子仅仅维持了三天,他发现自生活好像了点什么。
两个月后,井市下了一场雪。雪花漫天,从伞边滑落。
他伸手揪住。
雪花里映出那个人的脸,他正朝着自己笑,脸上的憨厚老实漫出,他不自觉地勾住嘴角。
脑海里突然清晰地出现一幕:大雪里他跌了一跤,那个人在旁边笑,但还是使劲将他从雪里拽出,伸手捞开他的裤管,脸上是止不住的担忧。
他随着自己的意识把伞拿开,仰起头,任由雪花从自己脸上降落,眼角的雪花接二连三地融化掉。
一年之后,他的母亲嫁给了当初给他改名的语文老师,熟悉的谩骂声席卷而来。
“其实他们早就在一起了,我妈说这种女人最不要脸了。”
“一个农村来的土包子带着一个拖油瓶嫁给城里人,明显就是想攀高枝。谁说农村的没有心机了?我看心机可深了。”
“不过像他老爹那种死了也不可惜,看着就脏。”
“别说,我一靠近那个大木头就一股味,真的好臭。”
“不要脸的小三,破坏别人的家庭!自己老公死了就去嚯嚯别人的老公,真是不要脸!丢死人了!”
他总是坐在阴暗的角落里,阳光从他的头顶穿过,没有一丝一毫渗进来。那种感觉像是死了,但他不明白,死时是不是还会有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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