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惨白的薄纱,笼罩着脚下这条蜿蜒的泥路。惨白,却朦胧,仿佛随时会被浓稠的黑暗吞噬。
刘天金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中年男子,对方头顶那盏矿灯是唯一的光源,在泥路上切割出一小片惨淡的亮斑。光圈之外,是令人心悸的“五彩斑斓的黑”——那不是纯粹的墨色,而是无数扭曲的树影、嶙峋的怪石、以及深不可测的沟壑在黑暗中蠕动、低语,仿佛无数窥伺的眼睛。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泥土和腐烂植物的湿冷气息,沉重地压在胸口。刘天金只觉得时间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沥青,每一步都耗尽了力气,仿佛永远走不到尽头。
五分钟,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终于,前方豁然“亮”起。不是温馨的灯火,而是两盏悬挂在巨大棚子边缘的“炙白灯”。那灯光惨白、刺眼、毫无温度,如同手术台上的无影灯,粗暴地撕开夜幕,将方圆数百米照得如同曝光的底片,纤毫毕现,却又透着一股非人间的死寂。
棚子倚着一堵灰败的墙,门上垂着刺眼的白幡,在无风的夜里僵硬地垂着。
棚子正中央,一组简陋的条凳上,停放着那个长条状的东西。
一副通体黝黑的棺椁。那黑色深不见底,仿佛能吸收周围所有的光线和声音,散发着一种沉重到令人窒息的物质感。
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个巨大的、沉默的句号,宣告着一切的终结。
刘天金和中年男子的目光甫一接触,便如同被烫到般猛地移开,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铁手攥紧,几乎忘记了跳动。那形状本身,就是死亡的具象化,带着碾压灵魂的威压。
棺椁前方,地上孤零零地插着几束香。几点猩红的香头在惨白灯光下幽幽闪烁,如同垂死者最后微弱的脉搏,又像黑暗中窥伺的兽瞳。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烟气,带着一种奇异的、混合着劣质香烛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陈旧木头的气息,飘散在凝滞的空气里。
几米开外,三五个披麻戴孝的成年人蜷缩在长凳上,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两个约莫六七岁的孩子,穿着明显不合身的宽大孝服,像两尊被遗忘的木偶,呆呆地坐在大人身边。他们脸上没有悲伤,只有一片空茫的麻木,大眼睛里映着棚顶刺眼的白光,却空洞得没有焦点,仿佛灵魂已被抽离。这幅景象,无声地诉说着生命被强行中断后的荒芜。
刘天金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中年男子。只见他脸色在惨白灯光下显得异常灰败,嘴唇紧抿,下颌线条绷得死紧,目光死死盯着那副棺椁,又像是穿透了它,看向某个更遥远、更黑暗的地方。那神情,绝非仅仅是邻居的悲伤,更像是一种物伤其类的、深沉的恐惧。
“这边走!”中年男子的声音干涩沙哑,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指了指旁边一栋两层砖房,算是邻居,但显然经济条件好上许多。刘天金默默跟上,感觉自己也被这浓稠的死亡气息浸透了骨髓,连呼吸都带着寒意。
“师傅进来喝杯茶休息一下吧,尝尝我们自家晾晒的山茶。”中年男子推开一扇……与其说是门,不如说是一米多高、由粗糙木棍钉成的栅栏。这原始的、毫无防备的“门”,在惨白灯光的映衬下,透着一股与邻居家那厚重棺椁截然不同、却又同样令人不安的脆弱感。它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这个家庭在深山中的孤立无援。
“那太感谢老哥了,开了几个小时,确实需要缓缓。”刘天金的声音也有些发紧。
“老婆,我回来了!”中年男子朝屋里喊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急切。
“老公回来了?”一个带着试探和某种如释重负的女声从屋内深处传来。暖黄色的灯光亮起,瞬间驱散了门外带来的部分寒意。
“爸!我的轮滑鞋呢?”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像颗小炮弹一样冲了出来,脸上洋溢着纯粹的期待。紧接着,一个更高些的女孩也跑出来,“爸,我的呢?”
“姐姐去给叔叔和我泡两杯茶。”中年男子连忙吩咐,声音温和下来。
“好嘞爸!”女孩清脆的童音像银铃,暂时划破了笼罩在家庭上空的阴霾。
只见中年男子拉开那个鼓鼓囊囊的麻袋,像变魔术一样,从里面扒拉出两双崭新的轮滑鞋,一大一小。
两个孩子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欢呼:“爸爸真好!”那纯粹的快乐如同阳光,几乎要刺破屋外弥漫的死亡阴云。他们迫不及待地就想穿上,小脸上写满了梦寐以求的渴望,这份渴望曾是对“别人家孩子”眼巴巴的羡慕。
“孩子他爸,你可算回来了,这一天我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一个面容憔悴、但眼神温柔的中年女子迎了出来,语气里充满了后怕。
“怕啥?别瞎说,再把孩子吓着!”中年男子瞪了妻子一眼,语气带着责备,却也有一丝安抚。
“邻居……老张他……”女子声音压得更低,身体微微颤抖,眼神里残留着惊惧,“昨晚……在村外那条盘山路上……车子掉下悬崖了……今天白天才……才找到人……听说……人都……不全乎了……”她的话语断断续续,仿佛光是复述就耗尽了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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