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带着湿冷的寒意,钻入舱中,吹得案头油灯的火苗一阵剧烈摇曳,险些熄灭。我猛地从浅眠中惊醒,耳边并未听到本该有的潺潺水声与船工号子,只有一片死寂,以及舱外浓得化不开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乳白色迷雾。我们的船,搁浅了。
“先生,情况似乎不太妙。”我披衣起身,走到船头,对同样凝眉望着江面的李白低声道。
一夜之间,江上起了罕见的大雾,目力所及不过丈余。我们的客船不幸偏离了主航道,船底与江底沙石摩擦发出的沉闷声响,宣告了此次航程的意外中断。船公父子俩已是满头大汗,用长篙四处探底,口中念念有词,尽是本地土话,但焦急与无奈之情溢于言表。
“触了沙渚,一时动弹不得。”李白言简意赅,他负手而立,青衫在雾气中显得有些潮湿,“船家说,此地水文复杂,雾散之前,强行动弹恐有倾覆之险。”
行程被迫中断,困于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茫茫江心,一股无形的压力开始在所有人心头蔓延。船家婆娘已经开始低声祷告,祈求江神保佑。我深吸了一口冰凉湿润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作为穿越者,我深知在这种自然伟力面前,个人的勇武或诗才都显得苍白,但超越时代的见识,或许能带来一线转机。
“船公,”我走上前,用尽量平和的语气询问,“可知我们大致在江段何处?此段江水是偏向一侧流淌,还是大致平直?”
老船公疑惑地看了我一眼,大抵是觉得我这书生问得奇怪,但还是答道:“约莫还在西陵峡段,只是具体位置……这雾忒大,实在难辨。江水嘛,往前些有个不大的回湾。”
回湾!我心中一动。地理知识告诉我,泥沙容易在河流回湾处沉积形成沙洲。我接着问:“若以此处沙洲为参照,主航道通常偏向哪一侧?水流速度可有细微差别?”
在我的引导下,结合船公的经验,我们大致判断出主航道应在船身左舷方向,而且根据水流的极微弱导向,左侧水深可能更大。李白一直沉默地听着,目光在我与船公之间流转,带着一丝探究。
“小子,你这些门道,从何学来?”李白忽然开口,声音在雾中显得有些缥缈,“莫非也是从那‘未来’?”
我知道瞒不过他,坦然点头:“是。后世有专门研究江河地理的学问,晚辈只是略知皮毛。”
“皮毛……”李白轻笑一声,笑声中却并无嘲讽,反而有种复杂的意味,“格物致知,前人亦有所求。然则,知易行难。即便知晓航道在左,眼下雾锁大江,咫尺不辨,轻举妄动便是赌命。你待如何?”
这正是问题的关键。我沉吟片刻,脑中飞速搜索着可用的信息。不能靠视觉,那就依靠声音和……重量?
“或许,可以试试‘听水’与‘测深’之法。”我提议道,“请船公在左舷侧,用最重的器物缚于长绳之上,缓缓沉入江中。通过绳子松弛的速度和手感,粗略判断水深。同时,凝神静听远处可能的水流声,雾中声音传得远,若能听到对岸山崖的回声或主流更急的水声,便能辅助定位。”
这是个笨办法,也是个需要极大耐心和细微感知的办法。但在此刻,似乎是唯一可行的尝试。
李白未置可否,只是对船公微微颔首。老船工将信将疑,但还是依言找来一块压舱石,用粗麻绳捆好,在左舷侧小心翼翼地进行尝试。时间在寂静的探测和凝听中缓慢流逝,雾气没有丝毫散去的迹象,反而因为日头升高,蒸腾得更加闷人。
一次,两次……每一次绳索的放下与提起,都牵动着所有人的心。然而结果并不理想,探测到的水深变化不大,远处也只有一片混沌的白噪音。
就在希望渐渐渺茫之际,一直闭目倾听的李白忽然睁开眼,指向左前方某个方向:“彼处,水声有异,其音略沉而带回响,似有深流。”
诗仙的听觉竟如此敏锐?我们依言将探测重点转向那个方向。几次尝试后,当压舱石再次沉下,绳索猛地一沉,放出的长度明显超过了之前!
“这里水要深得多!”年轻船工惊喜地叫道。
一股振奋的情绪瞬间冲散了部分阴霾。然而,找到了深水区只是第一步,如何让船只安全地移动过去?靠人力撑篙在如此浓雾和复杂水况下风险极高。
正当我们商讨是冒险一搏还是继续苦等时,李白的眉头却锁得更紧了。他望着那似乎永无休止的雾气,忽然长长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竟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深沉的无力感。
“人力有时尽……”他喃喃道,像是在对我说,又像是在对自己宣告,“纵有诗篇泣鬼神,难借长风破迷津。这天地之威,这造化之弄,非一剑一诗所能抵挡。”
他转向我,目光锐利如剑,穿透迷雾直刺而来:“你来自后世,见闻广博。告诉我,在你们那个时代,可能驾驭这等天气?可能让这迷雾顷刻消散?可能令舟车无视山川险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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