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谪仙考校,惊世之论
江风带着水汽和离别的微凉,吹拂着江夏城的灯火。与杜甫的匆匆一晤,如同投入湖心的石子,在李明远心中漾开圈圈涟漪,旋即沉入更深沉的期待与忐忑之中。他站在驿馆窗前,望着窗外阑珊夜色,手心因紧握而微微汗湿。明日,他将不再是一名普通的、带着僭越心思的仰慕者,而是要去面对诗仙李白正式的“考校”。这考校,将决定他能否真正叩开那扇向往已久的师门。
“若不能让我看到你真正的‘不凡’,便如你所言,你我之缘,尽于黄鹤楼那场论诗。”李白离席前的话语,言犹在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那不仅仅是考校诗词才情,更是在探究他身上那不合常理的、“未卜先知”般的诗论根源。李明远知道,自己那点来自未来的诗词储备和文学史知识,在即兴创作和深厚底蕴面前,未必够看。他必须拿出更实质性的、能真正触动李白的东西。
是夜,他辗转反侧,将记忆中关于李白的一切——他的诗,他的酒,他的剑,他的狂傲与失意,他对道家的追寻,对自由的渴望——如同翻检珍宝般一一梳理。直至天光微熹,一个大胆而冒险的念头,逐渐在他心中清晰起来。或许,他无法在才情上与之比肩,但他可以站在千年的积淀上,为他指出一条他自己都尚未完全明晰的、通往更高诗境的道路?这是一场豪赌,赌的是李白那超越时代的胸襟与对艺术极致境界的向往。
次日午后,李白并未选择雅致的亭台楼阁,而是将地点定在了城外一处僻静的江滩。乱石嶙峋,江水奔流,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二人,以及一壶酒,两张席。
李白负手而立,青衫在江风中猎猎作响,他望着浩荡东去的江水,并未回头,只是淡淡开口:“明远,你可知我为何选在此处?”
李明远深吸一口带着泥土和江水气息的空气,恭敬答道:“此地无拘无束,契合先生本性。考校于此,方能见真性情,而非雕琢之技。”
李白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随即敛去,变得锐利:“善。那便不拘一格。第一问,你观这江水,千年不变,奔流到海。世人作诗咏江,多言其壮阔,其不息,你可能道出些‘不同’来?”
这不是命题作诗,却比命题作诗更难。它考的是立意,是视角,是思想的独特性。李明远心念电转,摒弃了所有咏江的常规套路,沉吟片刻,缓缓道:“世人见江,多以其为客,咏其形,叹其势。然晚辈以为,江非客,乃‘我’之延伸。它承载的,非仅是鱼虾舟楫,更是千年以来,如屈子之悲愤,如迁客之离愁,如商贾之期盼,如浣女之相思……这江水,实乃时光与情感的载体。每一滴水中,或许都融着古人的泪与笑。故而,江涛之声,非水石相击,乃是历史之回响,是无数魂灵之低语。”
李白目光微凝,提起酒壶饮了一口,不置可否:“哦?将无情之物赋予如此厚重之情志,倒是新奇。继续说。”
“故而,咏江不应只写其形,”李明远受到鼓励,思路愈发清晰,“更应写其‘魂’。写它如何默默收纳人间悲欢,如何不舍昼夜地将故事送往不可知的远方。它既是时间的见证,也是记忆的洪流。我们立于江畔,聆听的不仅是水声,更是与千载之上某位失意文人,某位孤独钓叟的隔空对话。”
江风似乎在这一刻静止。李白默然良久,方才叹道:“以江为史,以涛为语……此论,确非凡俗。你小小年纪,心思何以如此沉郁沧桑?”
李明远心中一紧,知道触及了关键,只能含糊道:“或许是梦中所得,或许是……前世残留的碎片。”他无法解释,只能将此归咎于玄虚。
李白深深看了他一眼,未再深究,转而道:“第二问,你前日论诗,言及‘兴象’与‘风骨’,似有深意。于我而言,作诗当如何?”
真正的考验来了。李明远稳住心神,知道不能再泛泛而谈,必须直指核心。他抬起头,目光迎向李白:“先生之诗,如天河倒泻,奔放不羁,想落天外,乃谪仙之笔,凡人难及。然……”他顿了顿, deliberately 留下一个转折。
“然什么?”李白挑眉,兴趣被彻底勾起。
“然晚辈斗胆以为,先生之诗,或可于‘天然’与‘神思’之外,更添一层‘沉郁顿挫’之力?”
“沉郁顿挫?”李白重复着这个词,眼神中充满了探究。这是后世常用于评价杜甫风格的词语,此刻被李明远提前搬出,用以“点拨”李白。
“正是,”李明远豁出去了,语速加快,“先生之诗,多抒发一己之块垒,或豪情,或悲愤,或超脱,皆源自先生强大的自我。然天地之大,生民之众,其悲欢离合,其艰辛困苦,是否亦可入先生之诗眼?将个人之感慨,融入更广阔的时代与众生画卷,使狂放之姿内蕴深沉的悲悯,使瑰丽之想象扎根于厚实的大地。如此,诗魂或能更显厚重,更具撼人心魄、穿越时空的力量。譬如先生写蜀道之难,若能隐约折射出行路之人的生计艰难,或征夫思妇的无奈,其‘难’便不止于山川之险,更有人世之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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