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大明皇后，陪在老爷子身边最久的人，
更在洪武帝认字读书的漫长岁月里，
无论大小朝政奏折，几乎都由她念给老爷子听。
所以，在治国之道与各种琐碎事务上，
这位已被大明朝廷与皇室尊为“孝慈皇后”的女子，
看得更深、更远，也更细致。
就像此刻，
她看着看似平静的街道，
却在一些街角与隐蔽处，发现了许多身手不凡的人影。
如此多的顶尖高手，
暗中潜伏，彼此间还有严密信号传递——
整个大明，只有一处地方能做到。
大明洪武帝。
想到这里，马皇后眼中掠过一丝追忆、一抹愁绪、一点惶恐，但最多的还是喜悦。
情绪太过复杂，
即便欣喜占了大半，她却仍在街头徘徊，不敢回去。
消失了十年，
连她自己也不明白是如何醒来的，
只觉十年前的一切，仿佛就在昨日：
大孙的离去、重八扬言废后的争执、
最后合眼时那痛彻心扉的哭声……
她心中百感交集。
将近一个月过去，她才渐渐接受，
如今是大明洪武二十五年。
“他还是来了。”她轻声叹息。
“谁来了？”小男孩抬头惊讶地问。
“一位爷爷。”
“是奶奶的熟人吗？奶奶想起来了吗？”男孩惊喜追问。
“是奶奶的夫君。”马皇后慈祥地笑了笑。
“啊？”
不等她说完，男孩就使劲拉她往回走。
“那还等什么？快点回家呀！”
然而……
拉不动。
马皇后望着熙熙攘攘的街道，
“一个消失了十年、在大明官方记录中早已死去的人，我该怎样去见他呢？”
马皇后仍在迟疑，
小男孩却无力地蹲了下来。
“既然爷爷来找你，一定非常非常想见你呀……”
马皇后温柔地笑了。
她正欲开口，却终究还是没能跨过心头那道坎。
这时，旁边的酒楼里忽然传来一阵高亢而畅快的谈笑声。
“你可听说了？这回县里那十个财主，少说八个都得掉脑袋！”
“痛快！洪武老爷就是干脆，这帮狗东西，这些年吃得肥头大耳，到处强占人家田产，现在终于遭报应了！”
“财政三策一出，你猜怎么着？那天我亲眼看见清丈土地的人去了张富户家，把他吓得屁滚尿流！”
“我也瞧见了！”
“不过……是不是太狠了点？县里那个宋家，就是卖布的那户，其实也没犯什么大错，就是被上家牵连了，这下倒好，直接就要押去刑场……”
“唉，这一闹，家里老小哭成一片，惨得很！”
“你们懂什么！心软什么！”
“新法刚立，不见血怎么立威？”
“既然贪过百姓的钱，甘愿给人当走狗，被牵连了就得认！”
“对！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杀！杀得他们头破血流才好！”
此时，马皇后转头看去，凝神细听。
但越听，心头越是沉重。
“几位小兄弟？”
“洪武老皇帝都六十多了，怎么还有这么大的杀气？听你们说，这三法一出，牵涉的岂止万人？说不定就是十万、百万。这样乱杀一通，岂不动摇大明的根基？”
“老太太，您不明白！”旁边一个神情激动的年轻人挥手说道。
“自古新官上任三把火，新法初立，就得点火！”
“火烧得越旺，他们才越怕！”
“要知道……”
说到这里，在场众人眼中都燃起一股近乎狂热的火焰。
而他们脱口而出的话，更让马皇后心头一震：
“杀一人，震慑百人！”
“杀百人，震慑万人！”
“杀万人，震慑万万人！”
“不杀，怎么显我大明立法的决心？”
“不杀，怎么彰示洪武皇帝的坚定？”
“不杀，怎么平息百姓心中的怨愤？”
“以威立法，法才能立！”
这太平县一家酒楼中，几个酒客随口所言，却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马皇后心上。
她脸色发白，颤声道：
“这……这怎么行？”
“孩子们啊！”
“如今是治国，治的是百姓！”
“不是在战场上杀敌、杀仇寇！”
“治国治国，最重在一个‘治’字，是求稳！”
“不是杀，不是乱！”
“这样杀下去，百姓人人自危，到头来，你们也会害怕！”
“当年汉武帝晚年，巫蛊之祸兴起，朝廷以言论定罪，说你谋反就谋反，说你扎小人，便诛你全族！”
“连皇后卫子夫和太子刘据都未能幸免，最终自尽身亡。”
“何况你们这些平民百姓？”
“我问你们，若是有人趁此机会，以权谋私，把你们也牵连进去，那该怎么办？”
“你们怕不怕？”
“你们家里有没有做生意的？听你们谈吐不一般，家里应当有点小钱才能供你们读书。我倒要问问，你们在这儿高谈阔论，可曾问过族中长辈——他们如今怕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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