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砚之放下茶杯,躬身道:“陛下圣虑周全,臣深以为然。水师乃国之重器,非一人一姓之私兵,理当效命于陛下,驰骋于四海。轮戍之策,有利于提升全军战力,避免暮气,臣并无异议。”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态度恭谨顺从。
皇帝看着他低垂的眼睑和那冷硬如石刻的侧脸,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但眼底深处,那一丝难以完全消除的审视与距离感,却始终存在。他听得懂谢砚之的顺从,却也看得见那顺从之下,未曾真正弯折的脊梁。
“爱卿能如此想,朕便放心了。”皇帝笑了笑,目光掠过窗外凋零的枝桠,“如今海疆初定,爱卿也可稍作休整,户部之事,还需你多多费心。”
“臣,遵旨。”
君臣之间,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茶香依旧,炭火仍暖,但那股无形的、冰冷的隔阂,却清晰地横亘在两人之间。曾经的信任,在那“功高震主”的四个字下,已然出现了深深的、难以弥合的裂痕。赏赐也好,安抚也罢,都不过是粉饰这裂痕的油彩。
丹书铁券与护国夫人的荣耀,如同阳光下的泡沫,绚丽却易碎。而那道收拢兵权的旨意,才是冰面下深沉的暗流。
谢砚之告退而出,玄色的官袍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拖出一道孤直而冷寂的影子。皇帝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脸上的温和渐渐褪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茶杯,眼神幽深难测。
恩赏已极致,猜忌却难消。
这君臣之道,自古便是如此,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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