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七玄门故地,那片萦绕心头的物是人非之感并未立刻消散,反而让韩墨羽更加清醒地认识到,闭关疗伤、恢复修为虽是当务之急,但在此之前,必须对当前天南大陆的整体局势有一个清晰的认知。百年光阴,足以让山河易主,让宗门兴替,他记忆中那个由几个老牌正魔大宗维持着脆弱平衡的天南,或许早已面目全非。
他需要一个更大、更繁华,信息流通更快的枢纽。
略一思忖,他便选定了目标——镜州。此地地处越国、元武国、紫金国三国交界,自古以来便是商贸往来、消息汇聚之所。记忆中,镜州境内有一座规模宏大的修仙者坊市“金鼓原”,不仅吸引了三国修士,甚至偶尔会有来自更远国度的修行者出现。
他依旧保持着筑基初期的修为伪装,驾驭着一道不起眼的青色遁光,朝着镜州方向不疾不徐地飞去。沿途,他刻意避开了那些可能存在高阶修士坐镇的宗门要地,专挑荒僻路径而行,同时神识悄然外放,捕捉着偶尔擦身而过的修士们的只言片语,以及下方凡人城镇中流传的、可能与修仙界相关的轶闻。
数日后,一片广袤的、仿佛被巨鼓砸出的平原出现在眼前。平原中心,一座巍峨巨城的轮廓拔地而起,城墙在日光下反射着金属般的光泽,隐隐有符文流转的灵光闪烁。那里,便是金鼓原坊市,其规模与气势,比起百年前,似乎又恢宏了几分。
缴纳了入城的灵石费用,韩墨羽步入了这座声名赫赫的坊市。街道宽阔,以某种坚硬的青罡石铺就,两侧店铺林立,旌旗招展,售卖着从最低阶的符箓、材料,到功法玉简、法器丹药等各种修行资源。人流如织,摩肩接踵,炼气期修士是绝对的主流,筑基期修士也随处可见,甚至偶尔能感受到一两股属于金丹修士的、晦涩而强大的气息一闪而过。
喧嚣,繁华,充满了活力。
这与青牛山村的死寂、七玄门故地的荒凉,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时光的洪流在这里似乎冲刷得格外猛烈,旧的在不断被淘汰,新的在源源不断涌现。
他没有急于打听,而是如同一个真正初来乍到的筑基散修,花费了数日时间,流连于各大售卖典籍、杂记、风物志的书铺,以及一些专门提供情报服务的茶楼、酒肆。他购买了大量近百年来刊印的《天南风物志》、《越国宗门录》、《近百年大事纪要》等玉简或书册,又花费了不少灵石,在一些信誉尚可的情报贩子那里,购买关于当前天南大势的汇总信息。
随后,他在坊市中租下了一间带有简易防护隔音阵法的临时洞府,开始闭关消化这些海量的信息。
洞府内,一枚枚玉简被贴在额头,神识沉入其中;一本本书册被快速翻阅。大量的信息如同洪流般涌入他的脑海,被他那远超同阶的神识迅速梳理、归纳、分析。
数日后,当他再次睁开双眼时,眸中已是一片了然,同时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感慨。
天南,确实变了。
曾经雄踞越国、威压周边的七大派,如今已彻底成为历史书册中的名词。掩月宗、黄枫谷、灵兽山、化刀坞、清虚门、天阙堡、巨剑门……这些名字,在百年前那场席卷整个天南的正魔大战中,或分崩离析,或元气大伤后被新兴势力吞并取代。
如今的天南,尤其是以越国为中心的这片区域,形成了新的格局。
正道一方,以“落云宗”为首。此宗据说是百年前由几位散修出身的元婴修士创立,广纳贤才,不拘一格,发展极为迅猛,如今已稳坐越国第一宗派的交椅,门内有元婴修士数位,声威赫赫。紧随其后的,是“黄枫谷”。此谷并非旧日那个黄枫谷,而是借用了古地名,由一批在正魔大战后幸存并联合起来的修士建立,以阵法与炼丹之术闻名,底蕴亦是不凡。
魔道一方,则隐隐以“鬼灵门”为尊。此门在百年前便已实力不弱,经过这些年的扩张与发展,尤其是在吞并了原七玄门的部分势力后,更是声势大涨,门中魔功诡异,令人忌惮。与之分庭抗礼的,则是“魔焰宗”,此宗修士性情乖戾,擅长御火与炼尸之术,亦是不好惹的存在。
除此之外,还有数个实力稍逊,但也不容小觑的中型宗门,以及大量依附于这些大宗门生存的小型家族和散修势力。
正魔双方之间,似乎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大规模的冲突已经很少发生,取而代之的是在资源点、坊市利益、弟子招收等方面的明争暗斗。整个天南修仙界,进入了一个相对平稳,但暗流涌动的发展时期。
而关于他“韩墨羽”或者曾经用过的化名“厉飞雨”的通缉令……
韩墨羽特意花费心思,在一些存放旧时卷宗、负责管理坊市秩序巡逻队的档案处,以及一些专精于打探隐秘消息的地下情报点旁敲侧击。
结果,一无所获。
并非有人刻意掩盖,而是……彻底被遗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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