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石阶上,火光照得脸发烫,守卫的刀尖离我胸口不过三尺。那头领还在吼我的名字,唾沫星子差点喷到我脸上。
“楚昭!你竟敢——”
话没说完,我抖了抖扇子,打断他:“你说错了。”
不是错在认出我,是错在以为这就能拦住我。
他一愣,我趁机抬腿往后跃,脚跟踩着第三级台阶边缘借力,整个人贴着巨石侧面滑下去。动作快得连风都来不及反应。两名手下早有准备,一个甩出石块砸向岗楼,另一个点燃烟丸往地上一扔,白雾腾地冒起,遮住了弓手视线。
我没工夫看他们怎么折腾,眼睛已经盯上了面前这块巨门。
整块青石打磨而成,高过两丈,厚得像是城墙拆下来的。表面刻着密密麻麻的纹路,像是谁拿刀一笔笔划出来的符咒。最显眼的是正中间那个青铜圆盘,像车轮又像罗盘,周围八个方向各有个凹槽,位置恰好对应八卦方位。
震、巽、离、坤、兑、乾、坎、艮——顺序没错。
我伸手摸了摸震位的凹槽,指尖传来一丝凉意,还带着点锈迹的颗粒感。这种机关我见过,不是靠蛮力能开的。要是乱按,轻则卡死,重则头顶那几吨重的石头直接塌下来把人拍成薄饼。
背后喊声越来越近,烟雾也开始稀薄。西侧的打斗声弱了下去,估计那两人已经撑不住。时间不多。
“按‘震→离→兑→乾’,三成力,快进慢退。”我回头低声说了一句。
剩下那人立刻上前,先伸手压下震位凹槽。咔哒一声,机括轻响,像是锁芯松动了一下。他迅速收手,动作干净利落。
离位接着按下,这次声音大了些,石缝里传出齿轮咬合的摩擦声。等到兑位按下时,整块巨石突然颤了颤,缝隙泛出一点幽绿色的光,像是夜里猫眼反的光。
“行了。”我说,“最后一步。”
那人点头,深吸一口气,伸手去按乾位。
就在他指尖碰到凹槽的瞬间,左侧高岗上铜锣又响!
嘡——!
比刚才更亮的火堆被人泼了油,轰地烧起来,照得整个入口区亮如白昼。七八个弓手重新站上了望台,箭已上弦,齐刷刷对准我们。
“别停。”我盯着那人的手,“继续。”
他咬牙,用力按下。
乾位陷到底,青铜太极盘开始缓缓转动,发出沉闷的“咯吱”声。紧接着,巨石底部裂开一道细缝,绿光从里面涌出,像是地底睁开了眼睛。整块石头慢慢下沉,地面微微震动,尘土簌簌落下。
一条倾斜向下的通道露了出来。
冷风扑面而来,带着陈年泥土和金属氧化的味道。我伸手探了探风向,确认没有毒气迹象,才迈出第一步。
“走。”我对身后那人说。
他紧跟着我跨进去,刚踏进半步,身后轰然巨响——巨石重新合拢,把外面的火光、喊杀声全关在了外头。
通道里顿时黑了下来。
我掏出火折子晃了两下,点亮。昏黄的光晕铺开,照出两侧石壁上的刻痕。那些纹路不是装饰,是另一套机关的触发点,排列方式和入口不同,明显是第二道防线。
脚下是斜坡,铺着青砖,每块砖之间留有细缝,踩上去有点打滑。我放慢脚步,耳朵竖着听动静。除了我们俩的呼吸声,什么也没有。
“刚才那两个……”他忽然开口。
“活不了。”我打断他,“但拖够时间了。”
他没再问,只是握紧了腰间的短刀。
我举着火折子往前照了照,发现前方五步远的地方,地面颜色变了。原本是灰青色的砖,到了那儿突然变成深褐色,像是被水泡过多年。
“停。”我抬手。
他立刻止步。
我蹲下身,用扇尖轻轻点了点那块砖。没反应。
又点了旁边一块,也没动静。
但我没动。反而把火折子凑近些,仔细看砖缝里的灰尘分布。左边那块积得厚,右边这半圈却像是被人扫过,痕迹新鲜。
“绕过去。”我说,“走墙边。”
他点头,贴着石壁挪步。我也侧身跟进,脚尖始终不碰那片深色区域。
刚走过三步,身后突然传来“咔”的一声轻响。
我猛地回头。
刚才我们踩过的青砖中,有一块微微下陷了一线。
“快!”我低喝。
话音未落,头顶上方传来机括松动的声音。紧接着,一片黑影从石壁夹层里滑出——是铁栅栏,正往下坠!
我一把拽住那人的后衣领,猛力往前甩。他自己也反应过来,拼命往前扑。两人几乎是滚着冲出去的,铁栅栏“哐当”一声砸在我们脚后跟的位置,溅起一串火星。
差半寸。
我趴在地上喘了口气,火折子还在手里,光摇得厉害。
“你还记得小时候玩翻花绳吗?”我坐起身,拍了拍袖子上的灰。
他愣了下:“啊?”
“就是那种扯来扯去,一不小心就打结的玩意儿。”我指着前方,“这儿的机关也是。你以为你在解绳子,其实人家早就给你打了死扣,只等你拉到最后那一把。”
他听得一头雾水,但还是点了点头。
我站起身,把火折子吹灭,重新塞回怀里。通道深处不能再用明火,容易触发热感机关。
“接下来,闭嘴,跟紧,别碰任何东西。”我说,“尤其是地上看起来特别干净的那几块砖。”
他应了一声。
我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停下。
手指摸了摸石壁上的刻痕。
这一道,和刚才的不同。线条更深,边缘整齐,像是最近才刻上去的。
我眯起眼,顺着纹路描了一遍。
是个“谢”字。
很小,藏在一堆杂乱符号里,若不是我看得仔细,根本发现不了。
是谁留的?
我心头一跳,但面上没动。反而笑了笑,自言自语道:“有人比我先到一步啊。”
那人紧张地问:“要不要……避开?”
“不用。”我收回手,“既然他能进来,说明路是对的。咱们照走就行。”
说完,我继续往前。
通道越走越窄,空气也越来越闷。鼻腔里全是尘土味,喉咙发干。我舔了舔嘴唇,尝到一股淡淡的铁腥气。
前面拐了个弯,光线更暗。我伸手扶着墙走,指尖突然触到一处凸起。
不是刻痕。
是字。
三个小字,刻得极深:
“小心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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