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尽,河面上浮着一层灰白,像谁打翻了米汤。我蹲在半截烂船后头,袖口沾了水汽,凉得贴肉。
寒门子缩在我旁边,牙关咬得咯咯响:“你真要把那老汉甩开?他可一直跟到码头口。”
“正要他跟。”我从怀里摸出个铜壳物件,巴掌长,一头圆镜,一头刻着云雷纹——看着像前朝贡品,其实是我在考古时顺手塞进包里的单筒望远镜。这东西现在不能叫名字,得当“古镜”使。
我拧了拧镜筒,对准码头方向。
第一艘粮船正靠岸,麻袋一摞摞往上堆。监工举着算盘站在跳板边,裴家的徽记绣在袖口,红得扎眼。
“数。”我说。
寒门子探头看了一眼:“第一船……装了四十三袋。”
“别用眼看。”我把古镜递过去,“用耳朵听装货节奏,再看袋子堆叠层数。每层六袋,共五层,那就是三十袋;跳板响一次抬两袋,来回二十二次,就是四十四袋——你刚才少算一袋。”
他瞪我一眼:“你连这个都算得出来?”
“我算的是人。”我收回古镜,指尖在扇骨上划过第三道刻痕,“搬工抬袋步速一致,但第十七趟明显慢了半拍,有人偷懒。这种活干久了,体力下滑在第二十趟前后,所以后面三趟间隔拉长。他们赶时间,不会补工时,只会压数量凑数。”
寒门子听得愣住:“你是说……他们在虚报装卸量?”
“账本上写‘损耗’,其实省的是人工钱。”我冷笑,“裴党抠门到这份上,说明运的不是小数目。”
我们盯着第一艘船装完,记下时间、袋数、监工换班时辰。第二艘上来,流程一样,只是换了批人,动作更利索些。
“这艘装了四十六袋。”寒门子低声报。
“不对。”我眯眼,“袋子鼓,但落地声闷,里面掺了沙土。”
“他们往官粮里掺假?!”
“不止。”我把古镜转向船舱口,“看堆法——底层平整,中层开始歪斜,顶层直接垒成塔形。这是为了多塞,根本不管重心。正常运粮怕颠簸,哪敢这么装?”
寒门子倒吸一口冷气:“他们不怕翻船?”
“不怕。”我合上扇子,在泥地上画了个圈,“因为这些船根本不到官仓。”
“你怎么知道?”
“昨夜留的纸条。”我抬头看他,“‘初八未至,船已动’——他们以为我查到了启航密令。结果呢?今早七艘船提前开拔,比原定快了一天半。急什么?急着把货送出去,怕被人堵在码头。”
寒门子脸色发白:“你是故意引他们乱阵脚?”
“不然呢?”我掸了掸袖子,“等他们按部就班走流程,咱们慢慢查?那得等到明年春荒。”
第三艘船靠岸时,我发现一个细节:监工交接时,其中一人悄悄往袖子里塞了张纸条,转身就往偏岸的小屋走。
“盯住那个穿青靴的。”我对寒门子说,“他不是搬运队的人,是记账房的。”
寒门子眯眼看了会儿:“他进屋没多久,就有个小舟靠过来,船上两个短打汉子,不挂号牌。”
“好戏来了。”我重新举起古镜。
只见那两人从舱底拖出几个油布包,沉甸甸的,直接搬上小舟。小舟吃水很深,却不出声,悄无声息地顺着支流漂走了。
“他们转运私货!”寒门子攥紧拳头,“这可不是损耗,是整船整船地往外搬!”
“账面每月三千石,申报损耗三百,实则每船能装三百二十石。”我掰着指头算,“十艘船满载就是三千二百石,多出二百。但这二百不是终点——你看那三艘标着‘霉变处理’的船,全进了支流。一艘至少五百石,三艘就是一千五百石不见踪影。”
寒门子声音发抖:“也就是说,真正流入官仓的,还不到一半?”
“百姓饿得啃树皮,官府报灾情说缺粮三千石。”我扇子敲着手心,“可就在他们哭穷的时候,有人正把双倍的粮食偷偷运走。”
“目的呢?卖钱?囤积居奇?”
“都不是。”我看向远处一艘刚启航的粮船,船尾漆着个暗红标记,像是被刻意涂改过的编号,“这种船不会出现在任何登记册上。它们不去市集,不进官仓,也不走主航道。它们的目的地,是别人找不到的地方。”
寒门子猛地转头:“你是说……北边?”
我没答,只把古镜收进怀里。
他怔了几息,忽然笑出声:“你根本不在乎账册真假,你是在逼他们露马脚。”
“对。”我站起身,拍掉膝盖上的泥,“账册可以伪造,数字可以篡改,但运输痕迹骗不了人。船压过水线的深度,装卸的时间差,夜间转运的路线——这些才是铁证。”
“可你打算怎么办?拿这些去告县令?他背后站着裴仲渊!”
“我不告。”我望着河面渐行渐远的船只,雾气中只剩模糊轮廓,“我贴榜文。”
“什么?”
“明天一早,咱们把测算的数据抄成大字报,贴满码头、集市、县衙门口。”我掏出折扇,在空中虚划一行字,“不提通敌,不谈私兵,只问一句:朝廷拨粮三千石,百姓饿死百人,剩下的两千石,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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