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国都,光明殿。
当一封来自北疆八百里加急军报,由内侍用颤抖的双手呈上御案时,所有目光都盯在了龙椅之上。
他目光扫过,良久才吐出一个字:“念。”
侍立一旁的秉笔太监连忙上前,用带着颤音的腔调,高声宣读:“北疆急报!原大周河西省全境……已于三日前,尽数为萧无病部攻克!守军或降或溃,呼延灼残部不知所踪……河西……易主!”
“轰——!”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当这预料之中的结局被如此迅速地证实,光明殿内还是掀起了一片压抑不住的惊哗!
“三日!又是三日!那呼延灼纵然兵败,河西亦非纸糊,竟……竟连半月都支撑不住?!”
“萧无病!此獠用兵,已近乎妖!如此雷霆之势,闻所未闻!”
“连下北岳、北沧、河东、河西四省!大周北部疆土门户已开,这……这简直是风卷残云!”
惊叹声、难以置信的低语声交织在一起。
许多官员的脸上甚至流露出一种事不关己般的骇然与惊叹,仿佛在听一段远方的传奇。
然而,在这层表象之下,他们不由自主地想到,若这等兵锋调转方向,指向南方……
兵部尚书宁建国迈步出列,他的脸色比往日更加沉肃,眉宇间凝结着化不开的忧色。
他拱手沉声道:“陛下,军报证实,萧无病已完全掌控大周北部四省。其势如破竹,兵锋之锐,远超我等此前最坏的预估。大周京都,如今已门户洞开,危如累卵,覆灭之期……恐在旦夕之间。”
他略微停顿,目光扫过同僚,语气变得更加沉重:“更令人心悸者,乃其掌控地方之能!凡其所占州府,无论官吏将兵,皆能于极短时间内归心效命,政令推行,畅通无阻,恍若本就为其旧部!此等化敌为友,如臂指使之手段,实非兵家正道所能解释,诡异莫测!若任其吞并整合整个大周,其实力、其疆域、其人口……将膨胀至何等骇人境地?届时,我大乾北疆,将直面一头吞噬了整个北方的庞然巨兽!”
宁建国的话语,像一把冰冷的凿子,狠狠敲碎了众人心中那层侥幸的薄冰。
一位老侍郎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焦虑:“宁尚书所言极是!陛下,此绝非疥癣之疾,实乃心腹大患!大周若亡,我大乾便是唇亡齿寒!那萧无病既有一统三国之狂言,其志岂会止于大周?届时,我富庶江南,万里沃野,岂不成了他下一个觊觎的目标?”
“唇亡齿寒”四个字,如同四记重锤,狠狠砸在众人的心坎上。
先前那些尚存隔岸观火心思的官员,此刻也彻底笑不出来了,脸上血色尽褪,惶惶不安。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御史颤巍巍出列,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尖锐:“陛下!萧无病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其志在吞并天下,绝非虚言恫吓!大周若亡,我大乾必不能独善其身!当此危难之际,需早定大计,或联周抗萧,或整军经武,以备不测啊!”
“联周抗萧?”立刻有武将出言反驳,语气中充满了无力与质疑,“老大人!大周如今是什么光景?兵败如山倒,君臣皆丧胆!四十万大军灰飞烟灭,数省之地望风归附!此刻与之联盟,无异于将朽木为支柱,自寻死路!更何况,那萧无病麾下士卒,悍勇无比,更有雷霆火器,摧城拔寨易如反掌!我军……我军将士虽勇,可能抵挡那般怪物?”
这番话将血淋淋的现实摆在面前,让主战派一时语塞。
是啊,如何抵挡?拿什么去抵挡那传闻中如同天兵下凡的军队?一股深切的无力感,如同瘟疫般在殿内蔓延。
见主战之路渺茫,立刻有人转变了思路,声音低缓,带着试探进言:“陛下,既然力抗难为……或可……或可未雨绸缪,遣一能言善辩之士,北上面见萧无病,陈说利害,示之以好?若能暂时稳住此人,为我大乾争取更多整备时间,或……或可觅得转机?”
此言一出,虽未明言“求和”,但其意已昭然若揭。
向一个出身微末,如今却已成巨患的边将示好?这实在有损大乾天朝上国的体统与颜面!
不少恪守礼法的老臣立刻面露不豫之色,却慑于北方那迫在眉睫的威胁,一时竟难以出声驳斥。
朝堂之上,顿时陷入了更加激烈的争论。
主战者拿不出退敌良策,空有热血;主和者拉不下士大夫的脸面,语焉不详;更多的官员则在恐惧与现实的夹缝中左右摇摆,争吵不休,却始终拿不出一个能让人稍感安心的方略。
端坐于龙椅之上的周天,始终沉默着。他的目光看似平静地扫视着下方如同沸水般的群臣,听着他们或激昂、或怯懦、或茫然的言论,深邃的眼眸中却掠过一丝极淡的讥诮与更深沉的疲惫。
“朕当初默许他北上,甚至暗中推波助澜,本想坐收渔利,看着他与大周两败俱伤。可如今……这头虎,未免太过凶猛!不仅轻易撕碎了狼,自身更是膨胀到了令人心悸的地步。”
一丝若有若无的悔意,悄然在他心底滋生。
若是当初在朝堂之上,不顾一切代价,强行将其扼杀……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随即被他压下。
世上从无后悔药可吃,如今木已成舟,猛虎已然啸傲山林,再纠结于过往已毫无意义。
就在争论渐趋白热化之际,周天缓缓抬起了手。
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原本喧闹如市集的光明殿,瞬间鸦雀无声。所有目光,带着敬畏、期盼、恐惧,齐刷刷地聚焦于龙椅之上。
周天的脸上依旧看不出喜怒,他的目光越过众臣。
“传朕旨意。”
“北疆战事,着兵部、枢密院并暗卫,十二时辰不间断密切关注,萧无病部一应动向,无论巨细,皆需即刻呈报,不得有误!”
“令北境各军镇,及各通往北疆之关隘,即日起进入一级战备,加固城防,清查粮草,整训士卒。没有朕的亲笔手谕,任何人不得擅启边衅,亦不得放一兵一卒南下!”
他略一沉吟,补充道,“至于其他……容朕,再思量。”
他没有表态是战是和,没有采纳任何一派的激烈建言,只是下达了最稳妥也最保守的指令——密切关注。
“退朝。”
不再给群臣任何奏对的机会,周天起身,明黄色的龙袍划过一道决绝的弧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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