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
大明王朝的最高学府,天下读书人心中最神圣的殿堂。
这里的每一块砖石,都浸染着翰墨书香,这里的每一阵风,都仿佛带着圣贤的教诲。
当那辆简朴到寒酸的青布小车,停在国子监那朱红色的高大门楼前时,守门的监丞和执役们,都愣了一下。
他们见惯了高头大马,见惯了华盖重檐。
这样一辆连寻常富商都嫌弃的小车,出现在这里,本身就是一种异样。
当车帘掀开,祝元瑾那张清秀却带着几分苍白的面容出现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太子殿下!
那个如今在金陵城中,被传为最大笑柄的新晋储君,竟然亲自来了国子监!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在庄严肃穆的学府之内,疯狂传开。
“听说了吗?太子殿下来了!”
“哪个太子?哦,是那个光杆司令三殿下啊。”
“他来国子监做什么?难道是想请祭酒大人出面,替他向百官求情?”
“我看是来找咱们这些监生诉苦的吧!哈哈哈!”
无数穿着各色襕衫的青年士子,从明伦堂,从率性堂,从各个斋舍中,蜂拥而出。
他们脸上带着好奇,带着看热闹的戏谑,甚至带着几分毫不掩饰的轻蔑,将国子监的大门围得水泄不通,都想亲眼看一看,这位传说中,在破衙门里扫了三天地的储君,究竟是何等狼狈的模样。
祝元瑾对周围那成百上千道复杂的视线,置若罔闻。
他没有理会任何人,甚至没有看一眼那高大的门楼。
他只是平静地,一步一步,走到了大门旁,那面最显眼的,专门用来张贴朝廷告示与重要榜文的巨大公告石壁前。
他停下了脚步。
这个动作,让全场的喧嚣,瞬间一静。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不解地看着他。
他想做什么?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祝元瑾没有说一句话。
他只是对着人群,平静地开口:“哪位学兄,可否借笔墨一用?”
人群出现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一个站在最前排,看起来家境殷实的年轻监生,在犹豫了片刻后,还是从自己的书童手中,取过了一套崭新的湖笔徽墨,递了上前。
“殿下,请用。”
“多谢。”
祝元瑾接过笔墨,挽起了那身半旧常服的袖子。
他亲自研墨。
动作不急不缓,从容镇定。
那份与周围嘈杂环境格格不入的沉静,让许多原本抱着看笑话心态的监生,脸上的戏谑之色,不自觉地收敛了几分。
墨已研好。
祝元瑾提笔,蘸墨。
他转身,面向那面光滑的石壁。
笔尖落下。
第一个字,工整,规范,却又带着一种冰冷刻度般的精准。
是馆阁体。
他没有写任何开场白,没有写任何废话。
他写的,是数字。
一行行,一列列,冰冷到残酷的数字。
“洪武二十三年,宗室人口九十七人,岁俸三万石。”
“洪武四十年,宗室人口预计三百余人,岁俸十一万石。”
“洪武六十年,宗室人口预计千人以上,岁俸四十万石。”
……
整个国子监门前,鸦雀无声。
所有监生的脸上,那份看热闹的好奇,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震惊。
是错愕。
他们都是大明最顶尖的学子,几乎在看到第二行数字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这份推演背后的,恐怖逻辑。
祝元瑾的笔,没有停。
那一行行触目惊心的数字,还在不断地,从他的笔下,流淌出来。
“洪武一百年,宗室人口预计万人,岁俸五百万石,占国朝岁入三成!”
“洪武一百五十年,宗室人口预计五万人,岁俸两千万石,占国朝岁入七成!”
当最后这行字,清晰地出现在石壁之上时。
“嘶——”
倒吸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所有监生,看着石壁上那份清晰无比,却又血淋淋的“百年死亡判书”,脸上的表情,已经从震惊,彻底化作了彻骨的冰寒与恐惧。
七成!
一百五十年后,整个王朝七成的财政收入,都要用来供养一群什么都不干的皇室宗亲!
那拿什么去养活数百万的军队?
拿什么去赈济随时可能发生的天灾?
拿什么去给他们这些未来的朝廷栋梁,发放俸禄?
这哪里是什么杞人忧天!
这是一个足以让任何一个头脑清醒的读书人,夜不能寐的,末日预言!
写完了数字,祝元瑾依旧没有停笔。
他另起一行,在那片令人窒息的数字下方,笔锋一转,写下了一篇短小到只有一句话,却又字字诛心的檄文。
他不谈改革之艰难。
他不谈削藩之酷烈。
他甚至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
他只是问了在场的所有人,问了全天下的读书人,一个最简单,也最根本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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