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面耀州方向的战事逐渐陷入僵持,田见秀与贺人龙谁也奈何不了谁,最终形成了对峙之势。这对张家庄而言,意味着预期的缓冲期得以延长。
庄内的重建工作初见成效。破损的庄墙基本修复完毕,新烧制的硬砖被用于加固关键段落,显得更加巍峨。阵亡者的抚恤基本发放到位,伤残老兵的安置也逐渐步入正轨,人心趋于稳定。
然而,胡瞎子带来的消息,却让这份平静显得格外脆弱。
“庄主,我们安插在泾阳的人发现,周家庄最近有生面孔活动,似乎在与周家的管事接触。我们的人设法靠近偷听,隐约听到他们在打听我们庄子的水源位置、粮仓分布,还有……苏姑娘经常活动的区域。”胡瞎子的独眼中寒光闪烁,“那些人行事鬼祟,口音混杂,不像是高迎祥的人,倒有些像……跑江湖的。”
“范家……”张远声和李岩几乎同时说出了这个名字。高迎祥暂时无力北顾,贺人龙被拖在耀州,有能力且有意愿使用这种下作手段的,只剩下潜伏在暗处的范永昌。
“他想对水源和婉儿下手?”张远声语气冰冷。战争中的阴谋诡计他见得多了,但针对医疗人员和生存根本的手段,依旧让他感到愤怒。
“极有可能。”李岩沉声道,“纵火、投毒、散播瘟疫,皆是古来破城阴招。范永昌商贾出身,行事只求结果,不择手段。我们必须严防。”
“命令!”张远声立刻下令,“庄内所有水井,加派双岗看守,实行凭证取水,水源每日由专人检验!粮仓区域划为禁区,无故靠近者,格杀勿论!苏婉身边,加派可靠护卫,没有我的命令,不得离开核心区域!”
一道道针对性的防御措施迅速传达下去。张家庄如同一个警惕的刺猬,将柔软的腹部紧紧保护起来。
与此同时,李岩提议的反制措施也开始悄然进行。
“范家以商立家,信誉和渠道是其根本。”李岩分析道,“我们虽无法直接打击其在山西的根本,但可设法破坏其在关中,尤其是在高迎祥控制区内的商业活动。他范家能贩卖物资给高迎祥,我们就能让高迎祥怀疑他,甚至让他血本无归。”
数日后,高迎祥控制下的几个州县开始流传一些“有鼻子有眼”的传言。有的说范家以次充好,卖给“大顺王”的军粮掺了沙土;有的说范家与官军洪承畴暗通款曲,准备里应外合;更有人信誓旦旦地声称,亲眼看见范家的商队将一批精铁偷偷运往了张家庄的方向……
这些流言真真假假,难以查证,却如同毒菌般在高迎祥本就猜忌心重的集团内部滋生蔓延。很快,高迎祥便下令,暂时扣押了几支范家的商队,严加审查。范永昌在西安的活动顿时变得举步维艰,焦头烂额。
暗处的较量,你来我往,无声却凶险。
就在张远声和李岩全力应对范家的阴谋时,格物院那边传来了令人振奋的消息。经过宋应星和学徒们的不懈努力,那架“齿轮深耕犁”的改进型号终于通过了田间测试!
在庄外特意划出的一块试验田里,一头健壮的骡子牵引着这架看起来有些复杂的新式犁具。随着农夫操控,齿轮转动,犁头轻松地切入板结的土壤,翻起深厚而均匀的泥浪,效率远胜旁边的旧式直辕犁。
围观的老农们发出阵阵惊叹。
“这……这犁地也太快了!”
“你看那犁沟,又深又直!这地翻得,来年庄稼肯定长得好!”
“就是这木头和铁疙瘩的家伙,看着金贵,不知道咱们用不用得起……”
宋应星听着议论,对张远声道:“团练,此犁主体仍为硬木,关键传动部位才用铁,成本可控。若能推广,一户有骡马之家,一日可耕之地,能抵以往三户之力!若无骡马,壮劳力两人操作,亦比旧犁省力近半!”
张远声看着那翻开的、散发着泥土芬芳的深沟,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成就感。这不仅仅是效率的提升,更是生产力的解放,是让这片土地能养活更多人的希望。
“先在庄内和几个核心联保寨子推广试用。”张远声当即拍板,“由总务堂提供部分补贴,鼓励农户使用。积累经验,完善细节,待条件成熟,再逐步扩大范围。”
战争的创伤需要时间来抚平,暗处的敌人需要智慧去应对,但希望,就在这深耕的泥土中,在这不断改进的技艺里,悄然孕育。
然而,平静的日子似乎总是奢侈品。就在新犁开始小范围推广的当口,韩猛亲自带回了一个紧急军情。
“团练,我们在西边崤山方向的探马回报,发现大队人马行动的踪迹!数量不下万人,打着……‘闯’字旗号!看其行军方向,似是朝着潼关而去!”
“闯”字旗?李自成?!
张远声和李岩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李自成不是在湖广河南交界活动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崤山,兵锋直指潼关?
洪承畴正率大军在河南,潼关若被李自成所趁……整个中原战局将瞬间颠覆!
新的风暴,似乎正从意想不到的方向,以更猛烈的姿态,席卷而来。张家庄这片刚刚开始深耕的土地,能否在这天下倾覆的巨变中,找到自己的立足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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