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了!孩子刚回来,让他休息!你们别再问了!”母亲终于忍不住,带着哭音向警察哀求。
警方记录员合上了本子,语气缓和:“好,今天先到这里。你好好休息,想起任何细节,随时可以告诉我们。这些信息非常重要。”
警察离开了。病房里只剩下他和家人。但某种无形的隔阂,似乎已经从裂痕变为鸿沟。家人看着他,眼神里除了心疼,更多了一种不知所措的谨慎和……轻微的陌生。他们试图理解他所经历的一切,但那巨大的黑暗远超他们的认知范围。他们的小心翼翼,反而让他觉得自己像个易碎品,或者一个……刚从另一个星球回来的怪物。
护士送来流食。黄雅小心翼翼地想喂他,他下意识地偏头躲开,伸手想去接碗,动作却笨拙而无力。最终,还是由姐姐喂完了那碗寡淡无味的米糊。
夜晚,病房熄了灯。家人在旁边的陪护床睡着了,发出疲惫的鼾声。但黄小磊睁着眼,毫无睡意。
窗外的城市灯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天花板上投下模糊的光影。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人心慌。没有发电机的轰鸣,没有看守的咒骂,没有同伴的呻吟。这种绝对的宁静,本身就成了最大的噪音,反复提醒着他所处的环境已经天翻地覆。
他尝试入睡,但一闭上眼,就是园区冰冷的铁窗、破庙闪烁的微光、地下河的刺骨寒冷、还有阿木那双在黑暗中锐利如鹰隼的眼睛。
阿木。那个沉默的、像影子一样的男人。他到底是谁?现在在哪里?他真的只是“受人所托”吗?潮汕商会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这些问题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
还有周雪儿。她被控制了。她说她是被胁迫的。真的吗?那之前那些甜蜜的瞬间,那些对未来的规划,难道全是演技?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被愚弄的愤怒,几乎要将他吞噬。
身体被困在病床上,灵魂却仿佛还在那片危险的土地上逃亡。他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警惕。护士换药时冰冷的镊子触感,会让他瞬间肌肉绷紧;走廊里突然响起的脚步声,会让他心跳骤停;甚至家人关切的眼神,他都无法全然接纳,总觉得那目光背后藏着审视和……他无法言说的压力。
他知道自己“应该”感到庆幸、感恩、安心。但他没有。他只感到一种铺天盖地的疲惫、茫然和一种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疏离。
他像一只受尽折磨后被捡回来的刺猬,蜷缩在无菌室的角落里,即使面对最亲密的家人,也无法卸下一身冰冷的、自卫的尖刺。
归家的温暖并未如期而至,第一夜,他就在熟悉的故土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漫长的康复和心理重建之路,才刚刚撕开一道微不足道的口子。而法律的齿轮,虽然已经开始缓慢转动,但距离碾碎罪恶,还遥远得很。
他抬起那只布满针眼和旧伤的手,看着窗外透入的、属于文明世界的光亮,眼神空洞。
真的……回家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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