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离开后，值班室重新陷入了沉寂，但气氛却与之前截然不同。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她离去时那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消毒水混合着淡淡香皂的气息。
张清玄坐回自己的位置，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朱砂的细微颗粒和绘制符箓时精神高度集中带来的微颤。老王依旧闭目养神，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但张清玄知道，这位前辈远比表面看起来的深不可测。他不仅对自己画符的行为视而不见，甚至还提供了帮助。
“王师傅，刚才……谢谢您。”张清玄再次道谢，这次带上了更多的真诚。
老王眼皮都没抬，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个模糊的“嗯”声，算是回应。过了半晌，他才慢悠悠地开口，声音如同被砂纸磨过：“在这里干活，管好自己的事，少惹麻烦，也少……显摆。”
“显摆”两个字，意有所指。
张清玄心中一凛，知道老王是在提醒他收敛，不要引起不必要的注意。他连忙点头：“我明白了。”
然而，麻烦似乎并不想放过他。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相对平静。张清玄趁着空闲，仔细翻阅脑海中的《度人经》和《基础符箓大全》，试图理解那丝微弱“法力”的运转方式，以及更多符箓的绘制要点。他发现，成功绘制一张有效的【安魂符】后，不仅精神力消耗巨大，那丝暖流也几乎耗尽，但恢复之后，似乎比之前壮大了一丝丝，对《度人经》的感悟也清晰了一分。
功德之力，辅以实践，才是提升的关键。
期间，他又跟随老王进行了一次例行巡逻。再次经过“B-12”号冷藏柜时，他特意感知了一下，柜门内那股怨戾之气确实平复了许多，只剩下沉甸甸的悲伤，不再具有攻击性。那张贴在柜门内侧（他后来找机会固定了一下）的【安魂符】正在持续发挥着作用。
这让他安心不少。
然而，当他巡逻到停尸房另一个角落，靠近那个“病理科标本存放处”的小门时，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涌上心头。那扇门看起来更加老旧，铁皮上甚至有些许锈迹，锁头也显得格外沉重。
如果说停尸房其他地方是“死寂”，那么这扇门后给他的感觉，就是“混乱”与“扭曲”。仿佛有无数破碎、痛苦、充满不甘的意念被强行封存在里面，形成了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场”。仅仅是靠近，就让他眉心发紧，体内的那丝微薄法力都运转滞涩起来。
“那里……是什么地方？”张清玄忍不住低声问道。
老王脚步不停，只是淡淡瞥了一眼那扇门，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明显的忌惮：“不该问的别问，不该去的地方别去。记住，离那扇门远点，任何时候。”
他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
张清玄立刻噤声，但心中疑窦丛生。这太平间，似乎远不止是存放遗体那么简单。
一夜再无大事发生。天亮交接班后，张清玄回到宿舍，虽然身体疲惫，但精神却因为夜晚的经历而有些亢奋。他草草吃了点东西，便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光怪陆离的梦境交织在一起，有前世的996办公桌，有破败道观里的青灯古卷，有老婆婆茫然的脸，有车祸男孩扭曲的身影，最后，所有的画面都汇聚成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门后传来无数细碎、痛苦的呓语……
他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的。
窗外天色已是傍晚，夕阳的余晖将房间染成暗金色。
“谁？”张清玄揉着惺忪的睡眼，警惕地问道。他在这个城市举目无亲，谁会来找他？
“张清玄？是我，林薇。”门外传来一个清亮而熟悉的女声。
林医生？她怎么会找到这里来？张清玄心里咯噔一下，睡意瞬间全无。他迅速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门。
林薇依旧穿着白大褂，看样子是刚结束一天的工作。她没有进去的意思，只是站在门口，双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目光锐利地直视着张清玄。
“林医生，有事吗？”张清玄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
林薇没有绕圈子，直接开门见山：“我查了医院内部的工作安排和人事记录。张清玄，昨天刚入职，太平间夜班保安。在此之前，没有任何医学背景或安保从业经历。”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质疑，“所以，我很好奇。你昨天在停尸房门口，到底在做什么？那些……红色的痕迹，是什么？”
她果然注意到了！而且还在暗中调查了自己！
张清玄头皮有些发麻。他知道，面对一个高学历、坚信科学的医生，用“信仰”或者“家传”之类的借口恐怕很难糊弄过去，反而会显得更加可疑。
“只是一些……个人的习惯，林医生，不方便细说。”他只能硬着头皮，试图含糊其辞。
“习惯？”林薇向前逼近一步，眼神愈发锐利，“在存放遗体的地方，进行某种不明所以的‘习惯’？张先生，这里是医院，是讲科学、讲规矩的地方！我不希望有任何可能影响医院正常秩序、甚至伤害到患者或员工的行为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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