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初心抬眸望去，只见堂婶儿整个身子往后缩了缩，并垂下了头，却死死把着手里的碗。
许老太见状，叫骂声大了不少，“好你个馋婆娘，居然吃得那么稠，丝毫不为男人和娃儿着想，他们又是推又是背的，辛苦一场，全落到了你这个懒婆娘的嘴里，我到底是造了啥子孽，让有松娶了你这么个败家精回来……”
顾初心看向自己的碗，突然意识到，她这奶虽然把水和粮食看得紧紧的，虎着脸勒令她娘和两个伯母一粒不能丢，一滴不能洒，却从来没有让几个媳妇和孙女喝稀，儿子和孙子吃干这一说。
仔细想想，她这奶虽然凶巴巴的，但人品是真不赖。
要搁在上辈子，绝对是有素质的一类人。
“看啥呢？”
卫老太喝下一口粥，刚一抬头，发现小孙女正眼也不眨地瞅着她，双眼里布满笑意，目光中甚至还带着一丝……欣慰？
就和那年三儿第一次在老头子面前写下他自己的名字时，老头子的眼光一模一样。
现在换作小孙女对她……
卫老太突的就感觉到了惊悚，身子下意识地往旁边偏了一寸。
顾初心笑得眉眼弯弯，“我有个好奶奶。”
“嗯？”卫老太一愣，而后嗔了她一眼，“你知道就好。”
——
即便刘氏最终还是将小半碗稀饭倒进了顾有松的碗里，许老太的叫骂声依旧持续了一整晚。
顾初心就搞不明白，堂伯伯和大狗哥他们是怎么做到沉默不语的？
不说怼怼**奶，那劝劝总是能够的吧。
偏偏丝毫不作为。
顾初心叹气，刚想起身走走，就被卫老太扯住了胳膊，警告道：“你可不许管她家的事儿。”
顾初心抿唇，“我没想管她家的事儿，只是想去那啥而已。”
“我和你一起去。”卫老太说着，就着她的胳膊起了身。
顾初心有点儿不习惯，可老太太那强势的模样，根本容不得拒绝，心一横，干脆就随她去了。
再回来时，许老太的骂声没有减弱分毫。
卫老太在心底轻叹了一句，快速地铺好草席，双手叉腰看向许老太所在的地方，“我说许梨花，你今儿没完了是吧？你不睡就算了，还让不让我们睡了？”
“关你p事儿，我骂我家的，又没骂你家的。”许老太一脸的怒火，“还是说，你想要帮着刘氏出头？”
“呵！”卫老太冷笑一声，“你都说了是你家的，有什么资格让老娘帮着出头？别给老娘东扯西扯的，老娘不吃你这一套。你要骂也好，要打也好，滚一边儿去，别打扰老娘睡觉。”
“你……”
许老太不服，正要怒怼回来时，舒韵开口了，“大伯母，时辰不早了，咱就歇了吧，明儿一早还得赶路呢。”
正在气头上的许老太本想不管不顾地怼回去的，可看见大伙儿要么倚靠在大石头上，要么坐在草席边，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到底是不好意思再继续下去。
回头指着刘氏又骂了两句，这才真正作罢。
——
天色完全亮开时，走在队伍最末端的顾初心，打着哈欠爬上了一颗粗壮的大树。
“三丫，你看到啥了？”卫老太站在树下仰着脖子问道。
“除了大路上的灾民，啥也没看到。”顾初心说完，收好望远镜跳了下来。
“唉！”卫老太叹了一口气，拉着她的胳膊继续往前走。
三日后，队伍再一次上了大路。
映入眼帘的是一群又一群比他们还要狼狈的灾民。
一个个衣衫破烂，蓬头垢面，有气无力地往前方慢慢走着。
跟他们相比起来，顾初心这群带着各种颜色头套的家伙就显得特别打眼。
唯一剩下的小半桶水和粮食两边都用草席和衣物挡着，上面也给盖了油布，以至于半天过去也没有人发现异常。
经过一处大石头遮挡的阴凉之处，大伙儿停下来休息。
纷纷摘下头套，擦拭着脸上或者额头上的汗液。
“卫家妹子，是你们不？”一道带着十足惊喜却沙哑得分不清男女的声音至后方传来。
卫老太却是一声冷笑，装作啥也没听到。
她现在是看着村里人就来气，根本不想搭理。
“是村里的王婆子。”舒韵在顾初心耳边轻声道，“她娘家和你奶娘家只隔着一条河，也算是打小就认识。”
顾初心偷偷瞄了眼卫老太的脸色，“我奶好像不准备理搭理她呢？”
“那都不是事儿，人既然找来了，肯定就不会轻易算了。”
仿佛为了验证舒韵的话一般，王婆子三两步便上前拉住了卫老太的胳膊，声音里的惊喜又明显了几分，“哎哟！还真的是卫家妹子啊。”
“呵！”卫老太冷笑一声，“我这脸上的灰都快三尺厚了，难为你还认得。”
王婆子佯装没听出她言语间的不悦，而是拉着她的胳膊，从日常唠嗑开始慢慢地诉说起了这一路的不易。
大抵就是，他们当日被村长和村长媳妇儿的一席话给吓住了，背着粮和水迷迷糊糊地就出了村。
上了大路发现，到处都是背着家当的人，那时他们还挺庆幸自己的选择的。
只是这庆幸也不过两日，他们一家便和其他村民走散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们也只能跟着别的灾民继续往前走。
好在她大儿子脑袋瓜子灵活，带着他们偷偷跟在一队猎户后边，时不时的能弄来一些水，这才支撑到了今天。
王婆子讲完自己的遭遇，抹了一把眼角，看着卫老太，眸底真诚了不少，“卫家妹子，甭管你信不信，我都想和你解释上那么一句。
当日我们手忙脚乱的，根本就没注意到你们一家没有离开。
直到有松和村长吵起来，我们才惊觉你们没有跟来。
可那会儿我们已经在路上了，我也没那勇气停在原地等候你们一家。
这些日子，我们一家担心受怕，日防夜防的，心里依旧没有底。
所以今儿我过来找你，就希望你大人有大量，不和我这个糟老婆子计较，后边的路啊，能带上我们家一起走。”
顾初心单手撑着下巴，和她娘用眼神交流。
“你说我奶会答应吗？”
“会！”
“为什么那么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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