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城外的原野,在初春的寒意中瑟缩。昨日那场春雨,非但未能涤净连日血战留下的污秽,反而将焦土、血迹与泥泂搅拌成了一锅暗红、粘稠的粥。
硝烟味混杂着潮湿的泥土气息,以及那若有若无、却始终萦绕不散的血腥与尸骸腐败的恶臭,弥漫在清冷的空气里,吸入肺中都带着一股铁锈般的涩感。马蹄踏过泥泂,不是清脆的哒哒声,而是沉闷的噗嗤声,溅起的泥浆浑浊不堪,点缀在骑士们的征衣和战马的皮毛上。
戚睿涵勒住马缰,胯下战马不安地打着响鼻,喷出团团白气。他极目远眺,大同城巍峨却残破的轮廓在薄暮中显得格外狰狞。城墙之上,弹痕与箭簇留下的疮疤密布,几处坍塌的垛口用沙袋和木石勉强堵塞着。
那面象征着清廷统治的龙旗,在带着寒意的春风中猎猎作响,旗面本身也有几处破损,但它依旧顽强地飘荡着,在戚睿涵看来,这不像胜利的宣告,反倒像一头陷入绝境的猛兽,发出的最后喘息,带着不甘与垂死的疯狂。
他身侧的平西侯吴三桂,同样面色凝重如铁。这位年近五旬、历经百战的老将,眉宇间刻满了风霜与疲惫,连日攻城不克带来的焦虑,在他眼角的皱纹里沉淀得愈发深刻。但他紧抿的嘴唇和深邃眼眸中闪烁的光芒,却透着一股破釜沉舟、不容置疑的决绝。
他抬起马鞭,指向远处沉默的城墙,声音因连日嘶吼而沙哑:“睿涵,你看,爱星阿和满珠习礼这两个老狐狸,是铁了心要当这缩头乌龟了。他们倚仗城防坚固,火器又如此犀利……我们若再强行蚁附登城,只怕弟兄们的鲜血流干,也难撼动分毫。”
戚睿涵默默点头,他穿着的是顺军工匠根据他的建议改良的轻甲,兼顾了防护与灵活,腰侧皮套里,那柄不久前才由随军工匠勉强试制成功的“盒子炮”硌着他的腰胯,冰冷的触感却带来一丝奇异的安心。
这柄基于他模糊记忆描绘、结合此时代工匠智慧鼓捣出来的连发火铳,虽然工艺粗糙,可靠性存疑,弹匣容量也仅有十二发,但已是超越这个时代的利器,是他面对这个残酷时代、面对那个同样来自未来的对手——张晓宇所带来的技术碾压时,为数不多的底气之一。“侯爷所言极是,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古训不欺。但如今形势逼人,多尔衮在关外虎视眈眈,绝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从容围城。必须想办法把他们引出来,在野战中歼灭,或者……找到他们城防的破绽,一击致命。”
思绪不由得飘回昨日。顺军一支先锋敢死队,试图借着晨雾靠近城墙,挖掘地道或用火药爆破。结果,还未接近护城河,城头便爆发出密集的炮火。不仅仅是传统的红衣大炮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更有数十门架设在巧妙工事后的改良版虎蹲炮,发出了更为尖锐急促的呼啸。
炮弹落点异常精准,爆炸威力远超此时代黑火药应有的水平,橘红色的火球腾起,裹挟着破片和冲击波,瞬间将敢死队吞噬。紧接着,几架顺军工匠依葫芦画瓢、勉强仿制清军“载人火风筝”的简陋飞行器,鼓足勇气升空,试图从空中投掷火油罐焚烧城楼。
然而,城头早已架设好的、类似原始加特林原理的“连珠铳”喷射出密集的弹雨,那些脆弱的飞行器如同被猎枪击中的鸟儿,在空中接连化作一团团凄美的火球,驾驶员甚至连跳伞的机会都没有,便与他们的造物一同陨落。
战争的形态,因为张晓宇这个来自未来的“内奸”,正以一种畸形而残酷的方式加速演进。冷兵器肉搏的悲壮,与超越时代的热兵器屠杀交织在一起,让戚睿涵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烦闷和无力感。
那种熟知的历史被强行扭曲、走向未知深渊的恐惧,时常在夜深人静时啃噬着他的内心。他深吸一口混杂着硝烟与死亡气息的冰冷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无论如何,大同必须拿下。这里是北伐的关键枢纽,是切断清军南北联系、吹响全面反攻号角的战略要地,绝不能在此功亏一篑。
“报——!”一声急促的呼喊打断了他的沉思。一名浑身沾满泥浆的斥候,骑着口吐白沫的战马飞驰而来,脸上混杂着疲惫与惊疑不定的神色,勒住马缰后甚至来不及平稳呼吸,便急声道:“侯爷,戚公子,北方……北方出现大量骑兵,烟尘蔽日,看旗号……似乎是蒙古人!”
“蒙古人?”吴三桂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川字,握着马鞭的手下意识地收紧,指节有些发白,“难道是清虏的援军?科尔沁部?还是喀尔喀部?”他迅速在脑中盘算着已知的蒙古各部动向。若真是清廷的蒙古盟友在这个节骨眼上赶到,与城内守军形成里应外合之势,那么顿兵坚城之下的顺军,将立刻陷入腹背受敌的绝境。
气氛骤然紧张到了极点,周围的亲兵将领们纷纷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刀枪弓弩,目光齐刷刷投向北方,空气中弥漫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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