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为殷府高墙内外的一切活动提供了最好的掩护。
谢景宸被那过载的听觉信息冲击得面色发白，太阳穴突突直跳。世界在他耳中是一个被无限放大的、嘈杂到令人崩溃的声场。他必须极力集中精神，才能从那嗡嗡作响的背景噪音——包括那该死的、若有若无的蚊蝇交响乐——中剥离出墙外那刻意压低的、属于人类的话语声。
殷若璃紧跟在他身侧，动作轻盈如猫，眼中闪烁着猎手般的光芒。她小心地观察着谢景宸的神色，知道他正承受着巨大的负担，不敢出声打扰，只用眼神示意方向。
谢景宸微微点头，凭借强化后的听力指引，两人沿着墙根阴影，悄无声息地移动到距离那窃窃私语声最近的一处角落。这里有一棵茂密的歪脖子老树，枝叶探出墙头，是个绝佳的隐蔽和窃听点。
“贴纸……好像有点用。”谢景宸极低地喘息着说，声音带着一丝痛苦后的沙哑，“我刚才过来时，感觉巡逻的护院似乎……更容易忽略我们了。”那“存在感淡化贴纸”似乎起效了，让他们融入夜色更深。
殷若璃点点头，指了指墙外，用口型无声地问：“听得清吗？说什么？”
谢景宸再次凝神，努力过滤掉蚂蚁搬家、蚯蚓翻身、远处更夫哈欠等无用信息。墙外的对话断断续续，但关键碎片逐渐拼凑起来。
“……确认了吗？那殷家小姐……近日确实与谢家那位走得很近……”一个略显沙哑的男声，语气谨慎。
“错不了……赏花宴后就有苗头……这几日更是频繁私下相见……”另一个尖细些的声音回应，“主子很是不悦……觉得殷家……或许倒向了那边……”
“谢家……哼，也是碍事的主……三殿下吩咐了，既然殷侍郎上次弹劾不成，反而让他因祸得福得了点名声……那就从别处下手……”
“从何处？殷府守卫不算松懈……”
“明的不行，就来暗的……找点‘东西’，趁他们不注意，放进殷府……最好是殷小姐的院子……到时候，人赃并获，看他们还怎么嚣张！”沙哑声音带着一丝阴狠。
“什么东西？”
“还能是什么？自然是……‘大逆不道’的东西……比如……巫蛊厌胜之物，或者……私通外敌的信函……具体会有人安排……我们只管先摸清殷府外围巡逻的间隙和换班时辰……”
……
听到“巫蛊厌胜”、“私通外敌”这几个字，谢景宸和殷若璃的脸色同时变得冰冷无比！
好毒的计策！这若是被他们得逞，栽赃成功，殷家顷刻间就是灭顶之灾！比之前的弹劾要狠毒百倍！三皇子这一手，显然是记恨上次吃瘪，要下死手了！
殷若璃气得浑身微微发抖，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她猛地看向谢景宸，眼中是滔天的怒意和“必须阻止”的决绝。
谢景宸冲她摇了摇头，示意稍安勿躁，继续听下去。他强忍着大脑的胀痛，捕捉更多信息。
“……换班时辰大概是子时三刻和卯时初……东南角有个狗洞，似乎被封了，但泥土很新，或许能撬开……”
“……三日后……月黑风高……适合动手……”
“……接头人……‘老地方’……取‘货’……”
又断断续续听了几句，关于具体时间、接头地点和方式更加清晰后，谢景宸突然闷哼一声，猛地捂住了双耳，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怎么了？”殷若璃急忙扶住他。
“时间……到了……”谢景宸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那“隔墙有耳丸”的一炷香时效已过，强大的听力如潮水般退去，留下的却是被过度透支后的剧烈耳鸣和眩晕感，仿佛整个脑袋都被掏空后又狠狠敲了一锤。
世界瞬间变得“安静”了，但这种安静的对比之下，那残留的耳鸣声显得格外刺耳和折磨。
墙外的声音也彻底消失，想必那两人已经初步探查完毕，悄然离去了。
“你怎么样？”殷若璃担忧地看着他苍白的脸。
“无妨……只是有点……晕。”谢景宸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目缓了几息，才慢慢直起身，“消息很关键，他们打算三日后，用栽赃的手段陷害殷府，目标是你的闺阁。”
他将听到的关键信息——时间、可能的潜入点（狗洞）、栽赃物的大致类型、以及对方提及的“老地方”接头，快速而清晰地复述了一遍。
怒意过后，殷若璃迅速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三日后……时间还算充裕。知道他们的计划，就好办了。”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和冷光，“想来阴的？那就看看，谁更阴！”
谢景宸看着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忍着不适问道：“你想怎么做？”
“将计就计！”殷若璃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他们不是想放东西吗？那就让他们放。只不过，放进去的是什么，最后又会出现在谁那里，可就由不得他们了！”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谢景宸依旧不太舒服的脸上，语气缓和了些：“你先回去休息，这药副作用看来不小。明日我们再详细商议，还得想办法查查那个‘老地方’是何处，以及他们具体的接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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