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感觉自己像个第一次进城的乡下土包子。
他和洛凝霜跟在小夭身后，走在深渊之城那宽阔而又干净的街道上。
眼睛都有点不够用了。
他实在是无法将眼前这座充满了铁血与秩序、生机与希望的巨大战争堡垒，和他印象中那个黄沙漫天、遍地都是亡命之徒的破烂"黑沙镇"联系在一起。
这才短短十几年啊。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看到一队队穿着统一制式黑甲、眼神锐利如狼的深渊战士，迈着整齐的步伐从他们身边跑过。
那些战士身上都散发着一股只有在最精锐的天庭神将身上才能感觉到的百战余生的铁血煞气。
他看到一座座巨大的如同山岳般的战争工坊正吞吐着熊熊的地心之火。
工坊里传出震耳欲聋的打铁声和无数炼器师们那充满了狂热的咆哮声。
他甚至能从那偶尔泄露出一丝的气息之中，感受到一股足以让圣人都为之心惊肉跳的恐怖神兵威压。
他还看到在那广袤的新开垦的田野之上。
无数曾经在东荒连饭都吃不饱的"贱民"正驾驭着经过改造的低阶傀儡进行着高效的耕种。
他们的脸上没有了麻木和绝望。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对新生活的满足笑容。
而在那田埂边的学堂里。
传来的是无数孩子那清脆的充满了朝气的读书声，和那悠扬的能洗涤人心的琴音。
这一切都像一幅充满了矛盾却又和谐得不可思议的画卷。
战争与和平。
杀戮与创造。
毁灭与新生。
这些本该是水火不容的概念，却在这座名为"深渊"的城市里被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形成了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独特的充满了蓬勃生命力的秩序。
"这......这些......"
红尘看着这一切，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发干。
他指着那些正在田间劳作的深渊战士和那些正在学堂里读书的孩子，忍不住对走在前面的小夭问道：
"小夭姑娘，这些人，他们都是自愿的吗？"
"自愿？"
小夭闻言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他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带着一丝不解。
"为什么不自愿呢？"
"在这里，只要你肯努力肯付出。"
"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能吃饱饭的食物。"
"能遮风挡雨的房子。"
"能让你变强的功法。"
"和能让你亲手向这个不公的世界讨回公道的武器。"
"以及......"
她顿了顿，脸上露出了一个无比骄傲的笑容。
"......一个能让你挺直腰杆活得像个'人'的尊严。"
"这些难道不是所有生灵都梦寐以求的东西吗？"
一番话说得红尘哑口无言。
他看着小夭那清澈的不含一丝杂质的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周围那些虽然神情依旧冷峻但眼中都燃烧着希望火焰的深渊战士们。
他突然明白了。
夜宸那个魔鬼，他到底在做什么了。
他不是在建立一个简单的复仇组织。
也不是在打造一个冰冷的战争机器。
他是在创造一个全新的"文明"。
一个与神谕天庭那虚伪、腐朽、高高在上的"神之文明"截然不同的充满了原始的野性的生命力的"人之文明"！
而当这两种文明最终碰撞在一起的时候。
那将会是何等壮观而又惨烈的景象？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他只觉得，自己那颗向来以"乐子人"自居的大心脏都在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
他知道，自己当初在夜宸身上下的那个"注"，可能比他想象的还要大得多。
......
城主府那间依旧朴素的密室里。
夜宸亲自为风尘仆仆的洛凝霜和红尘倒上了两杯热茶。
"两位，一路辛苦了。"
他笑了笑像是在招待两位许久未见的老朋友。
"夜......夜道友，客气了。"
洛凝霜看着眼前这个笑得人畜无害甚至身上还带着一丝淡淡的饭菜烟火气的男人。
感觉极其不真实。
她实在是无法将他那个在天谕城弹指间便可让圣人灰飞烟灭的绝世魔神联系在一起。
但她那敏锐的属于女人的直觉却在疯狂地向她示警。
眼前的这个男人比十年前那个锋芒毕露的魔头要可怕一万倍。
因为他已经学会了如何将自己所有的爪牙和杀意都完美地收敛起来。
变成一个最普通的"人"。
而这才是最可怕的。
"好了客套话就不用多说了。"
夜宸放下茶杯开门见山。
"我知道你们这次来不仅仅是为了看我这个'死人'是不是还活着。"
"说吧天庭和那个'垂钓者'最近又有什么新动静？"
红尘闻言也收起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他和洛凝霜对视了一眼。
然后由洛凝霜缓缓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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