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工掂了掂陶板，又看了看赵环图纸上的龙骨参数，咂舌：“你们俩可真行，一个把铁架子算得比天平还准，一个把泥巴玩出了钢筋的脾气。”
赵环笑了笑，低头在材料单上签字。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里，他听见郭静在和张工说：“安装那天我得来盯着，每块板的角度差一度，光影就不一样了。”张工应着好，脚步声渐渐远了。
会议室里只剩他们两人。夕阳彻底落下去，远处的路灯次第亮起，把陶板照得半明半暗。赵环收拾着图纸，忽然发现郭静在陶板旁摆了个小小的陶土捏的星芒，尖端正对着他的CAD图纸上标注的天窗位置。
“安装那天，我想在最后一块陶板后面藏个东西。”郭静忽然说，从帆布包里拿出个拇指大的陶瓶，瓶身上刻着极小的“环”字，“烧窑时放进去的，里面是我们第一次去工地时，你捡的那块碎砖磨成的粉。”
赵环接过陶瓶，掌心沉甸甸的。碎砖粉在里面轻轻响动，像把那段落雨的黄昏、咖啡馆的笑声、工地上的尘土，都封进了这方寸陶土之中。他忽然明白，所谓安装方案，从来不止是龙骨与面板的衔接，更是两个灵魂在时光里的榫卯——她用陶土记住温度，他用结构守护永恒，而那些糯米浆填的缝、预留的误差、藏在后面的小陶瓶，都是理性与感性悄悄打的绳结。
“张工说下周二开始安装。”赵环把陶瓶放回她手心，“那天我推掉所有会，陪你盯着。”
郭静把陶瓶塞进帆布包，又蹲下去整理样品。月光从玻璃幕墙爬进来，在陶板上淌成银色的河。她忽然想起赵环曾说，好的建筑要“让光有轨迹”，此刻她看着那些冰裂纹里浮动的月光，忽然懂得，最好的轨迹，原是让理性的钢骨，接住感性的陶土，让每块面板都记得两只手共同的温度。
赵环收拾好图纸，走到她身边蹲下。两人并肩看着三块陶板在月光里泛着柔光，像三页摊开的诗，正等着被砌进生活的墙里。窗外的城市渐渐亮起灯火，而会议室里的陶土，已悄悄开始了与钢筋水泥的漫长对话。
“走吧，”赵环拉起她，“回家煮糯米粥，给你的填缝剂做最后一次强度测试。”
郭静笑着点头，抓起帆布包时，里面的小陶瓶轻轻撞在陶板上，发出一声温润的轻响，像时光在说：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砌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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