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琴默轻轻叹了口气，就像被浣碧这声哭泣打动了，那叹息声里带着怜悯。她取出自己的绢帕，竟是亲自为浣碧拭去脸上的泪痕：“好丫头，快别哭了。本宫见你这般孝心，实在不忍心责罚。”
浣碧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温柔惊住了，连哭泣都忘了。
她怔怔地对上曹琴默的视线。只见瑾嫔娘娘的眸子里，此刻竟漾着水波般的柔光，那目光慈爱得就像……就像她记忆中娘亲最温柔时的模样。
她心头一颤，忽然觉得长姐往日里说瑾嫔工于心计的话，定是她想多了。
“瑾嫔娘娘？”她怯怯地唤了一声，声音里还带着哭腔。
“本宫看你哭得这般伤心，想来是个至孝的孩子。”曹琴默轻轻扶她起身，动作温柔得让浣碧受宠若惊，“只是你可知道，你娘亲这般情况，在下面只能算是个无主孤魂。你就是烧再多的纸钱，她也收不到的。”
浣碧猛地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曹琴默。这个说法她从未听过，可不知为何，从瑾嫔口中说出来，就带着说不出的可信。
“本宫不是唬你。”曹琴默的声音轻柔得像在哄孩子，“她连个正经牌位都没有，那些银钱到了下面，就如无主的财物，如何能到你娘亲手中？”
她见浣碧眼中泪光更盛，才温声续道：“所以啊，你得想办法给你娘亲争个名分，立个牌位。只有这样，她才能在下面有个正经身份，不必再受苦受难。你想，那些孤魂野鬼在下面，定是要被欺负的，这道理，和咱们这上面不是一样的么？”
“娘亲……娘亲……”浣碧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这次哭得比方才还要伤心百倍，“奴婢该怎么办？他们……他们都不肯承认娘亲……”
“傻丫头。”曹琴默的声音忽然压低了几分，带着说不出的蛊惑，“你如今在哪儿？这可是天家之地，是离登天梯最近的地方。”她微微俯身，在浣碧耳边轻语：“只要你成了主子——”
她刻意顿了顿，看着浣碧骤然亮起的眼睛，“到那时，还用你开口？底下那些人自然会上赶着给你娘亲正名的。”
“奴婢……成为主子？”浣碧喃喃重复着，心头某个被深埋的念头开始疯狂滋长。她想起那些锦衣玉食的主子们，想起她们前呼后拥的排场……
“这难道不是最快的路？”曹琴默唇角漾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也是咱们女儿家最容易走通的路。其实仔细看你的容貌也是不差的。”她意味深长地收住话头，轻轻拍了拍浣碧的手。
浣碧垂下头，指尖深深掐进掌心。那些藏在心底的不甘与野心，此刻正如藤蔓般疯狂蔓延。
她想起甄嬛总是高高在上的姿态，想起安陵容怯懦却也能得圣眷，想起自己明明流着甄家的血却只能为奴为婢……此刻，曹琴默的话就像一簇火苗，瞬间点燃了她心中压抑已久的野望。
浣碧泪眼婆娑地抓住曹琴默的衣袖，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娘娘，奴婢该怎么做？求您指点奴婢一条明路！”
曹琴默轻轻叹了口气，面露难色：“你若是我宫里的人，这事倒也好办。可如今你在安答应身边伺候……”她欲言又止，“连安答应自己都尚未得宠，又怎会举荐你呢？不过……”
她话锋一转，“方才在‘武陵春色’那边，莞常在特意带着安答应在皇上面前献艺，皇上看得甚是满意。想来安答应这次，总算是要熬出头了。”
浣碧愣住了。
她原以为今日长姐找安答应只是寻常叙话不用自己伺候在身边她也乐得半日清闲，却不想竟是这样的原因。安答应不曾告诉她，长姐更是只字未提……难道她们都在防着她？
见浣碧神色变幻，曹琴默又轻声道：“其实在本宫看来论容貌，你丝毫不逊于安答应；论情分，你与莞常在更是自幼一同长大。本宫实在不明白，莞常在为何不选择扶持你这个贴心人，反倒去栽培一个外人？说什么姐妹情深，可到底不是血亲，她这般选择，当真是糊涂啊。”
这话像一根针，狠狠扎进浣碧心里。
是啊，她身上流着的才是甄家的血，可长姐宁愿扶持一个外人，也不愿给她机会。那前些时日赏她的那些华美衣裳又是为何？她还以为……还以为长姐更看重她，想要扶她上位的，为此她没少给安答应脸色看。若是安答应得势……
恐惧与不甘交织，浣碧“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瑾嫔娘娘，奴婢不想永远为人奴婢，奴婢也想有个出身！只要娘娘肯指点，奴婢愿意为您当牛做马！”
曹琴默见她如此识趣唇角微扬，俯身在她耳边低语：“既然如此，你何不取而代之？安答应的好事就在这一两日，只要你胆子够大，未尝不能一步登天。”
“这……这是欺君之罪啊！”听明白了曹琴默的话是什么意思浣碧吓得脸色发白。
“本宫怎么会害你？”曹琴默的声音温柔得令人沉醉，“本宫可都是为你好啊。安答应先前就因胆怯惹过皇上不悦，你只说这次她临阵退缩，推了你出来顶替，皇上定然不会起疑。至于安答应那边……”
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用些法子让她‘不便出面’就是了。等事成之后，她难道还敢声张？你若还不放心，就说是奉了莞常在之命行事，她更不敢把你怎样。”
听到“莞常在”三个字，浣碧眼睛一亮。是啊，长姐终究是她的亲姐姐，到时候定会护着她。这样一想……
“只要你求得莞常在保住你，木已成舟，这事便成了。”曹琴默最后这句话，像是一道咒语，彻底击碎了浣碧最后的犹豫。
她全然没有察觉，自己的思绪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只觉得瑾嫔娘娘的每一句话都说得在理，每一个建议都透着为她着想的善意。
那颗不安分的心，此刻已经完全被“一步登天”的诱惑俘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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