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中的巷子像被浸泡在墨水里。
温见素在谢归宴怀中剧烈咳嗽，每声都带出金粉闪烁的血沫。从图书馆逃出来后，她的判官能力就开始紊乱——视线所及之处，所有生命线都扭曲成诡异的螺旋状，包括谢归宴那根本该笔直的银线。
"坚持住。"谢归宴的机械右臂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齿轮间渗出金色机油，"再转两个弯就到安全屋。"
温见素想回答，喉咙却像被无形的手扼住。她看见自己吐在谢归宴肩头的金血正渗入他的衣料，所到之处浮现出微型符文——与往生井边的石刻一模一样。更可怕的是，这些符文正在吸收谢归宴的生命力，他脖颈处的血管逐渐变成暗金色。
巷子拐角突然传来纸鹤振翅的声响。不是一只，而是成千上万，在雨幕中形成移动的苍白浪潮。谢归宴猛地刹住脚步，将温见素护在身后。他的机械臂展开成扇形护盾，表面浮现出与图书馆地下室相同的青铜咒文。
"不是长老会。"他声音紧绷，"是周隐洲养的食魂鹤。"
纸鹤群在距他们十米处突然散开，露出后面七个漂浮的灰影。温见素瞳孔骤缩——那些根本不是人类，而是由荧光蘑菇菌丝组成的人形，每个"心脏"位置都囚禁着一个痛苦挣扎的魂魄。她认出其中两个是上周在医院"康复"的学生。
"判官大人。"为首的灰影发出周隐洲的声音，菌丝组成的脸上咧开夸张的笑容，"您的血唤醒了往生井的守卫们。"
温见素腕间的铜钱自动结阵，但这次它们不受控制地攻击她自己。染金铜钱灼穿她的衣袖，在手臂上烙出与谢归宴机械臂相同的齿轮纹路。剧痛让她跪倒在地，视线模糊中看见自己的生命线正被无数菌丝缠绕吞噬。
谢归宴的护盾突然扩展成半球形。他单膝跪地将温见素搂在怀中，机械臂的转速提升到极限，发出飞机引擎般的轰鸣。温见素感到他胸腔传来异常的震动频率——那不是心跳，而是某种精密机械的运作声。
"听着，"他咬破自己舌尖，将一滴银色的血珠按在她眉心，"我数到三，你往东跑，别回头。"
温见素抓住他的衣领："你又要自作主张..."
话音未落，七个灰影同时扑来。谢归宴的机械臂爆发出刺目金光，护盾表面浮现出巨大的时钟投影。温见素看见时针分针开始逆向旋转，灰影们的动作随之变慢——但谢归宴的机械臂也出现裂纹，金色机油如鲜血般喷涌。
"一。"
灰影们已经突破第一层护盾。最近的食魂鹤距离温见素不到半米，鹤喙张开露出里面旋转的菌丝牙齿。
"二。"
谢归宴的左眼彻底变成纯黑，右眼的机械部件开始过载发红。温见素突然发现他的生命线正在急速缩短——这不是法术，是在燃烧自己的寿命。
"三——"
温见素没跑。她扯下灼烧自己手臂的铜钱，全部按在谢归宴机械臂的裂纹上。染金铜钱与银色机油接触的瞬间，爆发出的不是爆炸，而是一圈金银交织的光晕。光晕所到之处，灰影们发出凄厉惨叫，食魂鹤纷纷自燃坠落。
谢归宴震惊地看向她。温见素自己也愣住了——那些铜钱烙在她手臂上的齿轮纹路，此刻正与谢归宴的机械臂完美咬合，仿佛本来就是一体。
灰影们突然集体后退。它们融合成一团巨大的荧光蘑菇云，菌伞中央浮现出周隐洲完整的脸："原来如此...判官血脉和时间之血的融合体...这才是开启终极之门的钥匙..."
暴雨在此时变得诡异。雨滴悬浮在半空，每一滴都映出不同的场景——全是温见素从未见过的记忆碎片：穿灰袍的母亲站在井边哭泣、谢归宴穿着古代官服在竹简上书写、她自己婴儿时期被某种发光物体刺入心口...
"别看！"谢归宴捂住她眼睛，但已经迟了。温见素感到那些画面正疯狂涌入脑海，尤其是母亲最后转身跳井的瞬间——她手中握着的，正是温见素现在戴的铜钱手链。
剧痛让温见素蜷缩成团。她的判官能力彻底失控，视线所及之处所有生命线都开始燃烧。谢归宴抱住她滚向墙角，用身体挡住大部分冲击。他的机械臂在此刻彻底崩碎，暴露出的核心不是电路，而是一团旋转的星云状物质。
"睡吧。"他颤抖的手指轻点她眼皮，"这次换我守护你。"
温见素坠入黑暗前，看见最后一块机械碎片刺入谢归宴自己胸口。奇迹般地，那些金银交织的光晕再次出现，形成蛋形护罩将两人包裹。护罩外，灰影们疯狂撞击却无法突破；护罩内，谢归宴的银色血液与她的金血交融，在地面画出完整的九瓣莲图腾。
遥远的地方，周隐洲的声音如同雷鸣：
"没用的...当月亮完全被阴影吞噬时...往生井会自己来找它的钥匙..."
温见素的意识沉入黑暗最深处。在那里，她看见母亲站在井边对她微笑，而井水倒映出的，是谢归宴机械臂里那团星云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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