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中,王凝之和谢道韫接连对吴隐之进行了批判。
但越是这样,吴隐之收受贿赂的事,就越显得荒诞可笑。
王珣选择作壁上观,世家的人便都偃旗息鼓了,他们现在唯一的念想,是吴隐之的执拗。
事情确实如他们所想,哪怕王凝之明显袒护,但吴隐之还是执意认罪。
他认为妻子和家中老仆收下迷迭香,就等同于他收了。
王凝之拿这个死脑筋没办法,说道:“朕还等着你去扬州主持清查之事,你却如此不识大体,朕很失望。”
吴隐之躬身道:“我有负圣恩,甘愿领罪,陛下当另选贤能,不可误了朝廷大事。”
王凝之却转移了话题,“不急,这案子最多不过两三日便可查清,若是有人故意构陷,你便可以撇清关系。”
吴隐之还要再说,谢道韫又打断道:“吴御史是个好官,陛下不会随意处置,寒了天下官员的心,而你夫人是个贤内助,吴御史亦不可一意孤行,寒了你夫人的心。”
吴隐之回过头,刘氏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神里又是惊慌,又是害怕。
“朕相信你不是为了求名,但凡事不可太过,”王凝之也道:“你夫人不识迷迭香,只当是寻常香草,又觉得是同僚间的相互赠礼,这才犯下无心之失,归根结底,还是你平日里过于求全责备,若是你能多些人情,断不至于此。”
吴隐之看着妻子,刘氏眼含泪水,轻轻摇头。
“这是在说我不是那样的人吗?”吴隐之心中暗道,继而长叹一声,转身拜倒在地,“陛下说得是,我受教了。”
朝会的最后,以吴隐之带着妻子回府结束。
王凝之和谢道韫一起返回后宫,刚出大殿,谢道韫便问道:“我今日贸然前往太极殿,你不会有意见吧?”
“有什么意见,”王凝之玩笑道:“我不是还把皇位分一半给你了。”
谢道韫瞪了他一眼,“这种话不能瞎说,被别人听了去,还以为我有争权的心思。”
“你是皇后,本来就有权,”王凝之笑道:“虽说后宫不得干政,但你是和我一起打江山的,不在此列。”
谢道韫摇摇头,“那我也不能坏了规矩,你要为阿奴做表率,我同样要为后宫做榜样。”
王凝之并不勉强,说道:“以你的能力,或者说皇后的身份,就算不干政,还是可以做点别的事情。”
谢道韫疑惑道:“比如说?”
“比如像今天你去吴处墨府上,”王凝之说道:“有些事情,你去看,比我去看更清楚,也能看到更多。”
谢道韫若有所思,又叹息道:“我是真没想到还有吴隐之这样的人,圣人也不过如此吧。”
王凝之则笑道:“所以才说‘圣人不死,大盗不止’,这种人道德水准过高,只会让身边的人都不自在,好在吴处墨还没到好为人师的程度,不然早就被围攻了。”
两人聊了几句,坐上步辇,来到谢道韫宫中。
在内侍的帮忙下,王凝之脱去繁重的礼服,换上一身便装,舒服地斜靠在榻上。
谢道韫命人搬来火盆,烧上热水,准备给王凝之煮茶。
王凝之看着她,突然笑道:“对比前几年,我真可算是堕落了,但对比历朝历代的皇帝,我就不值一提了。”
谢道韫也换下外袍,接口道:“天子贪图享乐,难免上行下效,不过你在这方面,算是比较自苦的。”
“我哪有你说的那么高尚,我只是不太在意那些,”王凝之笑道:“真要我像吴处墨那样,把钱分给别人,自己带着妻儿老小吃青菜鱼干,没苦硬吃,我可做不到。”
谢道韫坐到案前,亲自为王凝之煮茶,动作如行云流水,嘴里也没闲着,“说你自苦确实有点过,你算是克己,这样挺好,身边的人不会太累。”
茶香弥漫,混合着博山炉中的燃香,王凝之深吸了一口气,“一会你差人送些香料给吴处墨的夫人,表示对她的支持,也缓解下她的忧虑。”
谢道韫点点头,“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置?”
“那帮人给我整这出,我当然得回应下,”王凝之打了个呵欠,“明日陈特那边肯定能审出个结果,我倒要看看,是哪家这么不长眼。”
谢道韫叹道:“要杀人吗?”
王凝之嗯了一声,“不杀不行,必须让那群人看到我的决心。”
其实两人都有所猜测,毕竟这几次的朝会上,什么人活跃,一目了然。
谢道韫心生不忍,“你才杀了王穆,再杀王家人,恐怕会有损名声。”
怎么着都是同族,就算如今强行分割开,也不至于一再挥舞屠刀。
王凝之忍不住笑起来,说道:“你是在说法护吗?那你可就看错了。”
谢道韫停下手,疑惑道:“不是说他这几次都有站出来说话的?”
“那才是他的聪明之处,”王凝之笑道:“他看似站在世家一边,其实是两不得罪,只想把这事糊弄过去。”
王珣可不傻,如今形势比人强,就为了点土地田产,他怎么会站到王凝之的对面去。
王凝之是不接受琅琊王氏整个成为皇族,但还是挑了几个代表重用,比如王珣和王临之,他们犯不着为了别家的利益,将自己搭上。
谢道韫苦笑着摇摇头,“原来如此,他只是做做样子,在世家那里有个交代,在你这里也说得过去。”
王珣的几次发言,先是要求传吴隐之到御前,后是表示绣衣使者无审判权,在世家看来,他是在公然和王凝之叫板。
但在王凝之眼中,前者正合他意,后者则是制度上的问题,算不上什么。
所以在关键的时候,王珣才会一言不发,他没那么头铁,意思到了就行。
不过没有王珣,审出的结果还是让王凝之有些头疼。
没有任何意外和惊喜,李主簿供出的背后之人是卞眈和殷顗。
卞眈是老熟人了,多年以前,王凝之抢了他的京口,不过因为卞家与郗家联姻,看在母亲的面上,王凝之没有算旧账,改朝换代后,还是保留了卞眈的位置。
至于殷顗,陈郡殷氏,他是谢尚的外孙,母亲是谢道韫的堂姊谢僧韶。
世代联姻,正是世家屹立不倒的一大秘诀。
王凝之叹了口气,查来查去,都是自家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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