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如墨,雪落无声。
细密的雪花自沉黯的天幕倾泻而下,被朔风卷着,漫空飞舞。
后门外,萧贺夜端坐于高大的骏马之上。
玄色大氅积了一层薄雪,墨黑的貂毛领簇拥着他线条冷硬的下颌。
他攥着缰绳,带着身后十几位林立的铁骑,静静地等着。
片刻后,吱呀一声轻响,郡主府的后门被人从内打开。
一股凛冽的穿堂风瞬间呼啸着涌出,卷起地上的碎雪,也吹动了来人的衣袂。
许靖央提着一盏素绢灯笼,静立在门内的光影交界处。
灯笼的光晕在疾风中摇曳,明灭不定地映照着她的容颜。
那张脸清冷得不染尘埃,恰在灯笼的映照下,多了几分细腻白皙。
许靖央眉眼疏淡,唇色浅红。
寒风吹拂着她鬓边的几缕碎发,在她颊侧拂动,更添几分疏离的朦胧。
她看了一眼萧贺夜。
他肩上已有落雪,身后的铁骑也像是要跟着出去办事。
许靖央一顿:“王爷这么晚要走?”
萧贺夜沉沉地嗯了一声。
“父皇让本王将一部分聘礼,派人先行送去幽州和通州,本王恰好要去别郡办事,索性一起走半程。”
许靖央颔首:“知道了,王爷一路上注意风雪。”
萧贺夜高坐马背,垂眸时似是拧着眉。
“你让本王去?”
“王爷不是说了么,有正事,自然该去。”
萧贺夜看着许靖央的神情,试图从那张清艳冷然的脸上看出她不满的情绪。
但是,什么都没有。
她比这雪还要冰冷淡然。
萧贺夜声音不知觉哑了哑:“本王这一去,多半要年后才能回来。”
“是吗……”许靖央倒是一顿,萧贺夜心中来不及燃起欣喜,却又听她说,“那就提前恭贺王爷新年喜乐。”
萧贺夜下颌线倏然绷紧。
剑眉拧了拧,深邃薄眸色泽黑沉。
雪花落在他浓密的眼睫上,一时未融化,为他俊美的面孔平添了几分寒冽的戾气。
“谢谢。”憋了半天,他挤出这两个字。
萧贺夜薄唇紧抿,嘴角微微下压,形成一个极其冷硬的弧度。
“那本王也就不打扰,昭武王,好好休息了。”
他攥动缰绳,调转马头,作势要走。
余光却见许靖央颔首福身,伴随着她离开的动作,府门缓缓关上,将她手中灯笼光线彻底遮蔽,直至不见。
咣当,后门关阖,屋檐上的积雪落下几许。
萧贺夜僵在了原地,回头看向那紧闭的宅门。
她怎么能这样冷漠?
他越是靠近,她就越是后退。
萧贺夜下颌线紧绷,座下奔雷几度想要回到后门门口,踢踏着马蹄。
他猛然一拽缰绳,一夹马腹,踏着雪尘急速离去。
白鹤和黑羽策马跟在他身后。
“王爷为什么要骗昭武王,我们根本就不是去送聘礼的。”
“你不明白,这是王爷的试探。”
“那么王爷是失败了?昭武王没有留王爷。”白鹤低声。
黑羽比了个手势:“这些天,你我少说话为妙。”
昭武郡主府内,许靖央站在后门的位置,手中的灯笼已经熄灭,冒出徐徐细烟。
寒露站在旁边,不由得出声:“大将军,您……”
“嘘。”许靖央示意噤声。
她听着马蹄声远去,这才将熄了的灯笼交给寒露。
许靖央心里很清楚,她并非一个合适的皇后,她的身体状况不适合有孕。
更何况,做皇后,跟她的目标有冲突。
既然两个人要成婚了,她该划清楚的界限,必须要明确。
否则不仅害了自己,还会害了萧贺夜。
对于许靖央来说,她似乎认为,要得到什么,就必须是要牺牲什么来换取的。
寒露送许靖央回房,跟康知遇说起方才的事,一直在叹气。
康知遇反问:“怎么了,你觉得王爷可怜?”
“那倒不是,我是心疼咱们大将军,明明就不想王爷走,可她太克制了,性子跟铁打的一样,从前得吃了多少苦,才能练成这样啊?”
康知遇点头:“自然是你想象不到的苦。”
寒露更是反复叹息。
“王爷或许难受,但我看,大将军才值得心疼,心里苦惯了,估计早就忘了甜是什么味儿了,王爷真是的,为什么要说这番话?万一大将军伤心呢!”
说到这里,寒露觉得不甘心。
“不行,我得去追王爷,告诉他,若真的喜欢大将军,就不能故意说气话。”
康知遇连忙拽住寒露的手。
“这是大将军和王爷之间的事,旁人怎能插手,你什么时候见大将军改过主意?除非她自己看开的事,否则旁人再怎么努力也没用。”
“咱们要做的,就是别让大将军为难。”
寒露深知她说得对,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萧贺夜走后,许靖央如常忙碌。
他们的婚期在来年三月,按照传统规矩,亲王妃的嫁衣都要由宫中绣制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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