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3，绝境双危
月光从墙缝漏进来，在他黧黑的皮肤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顾雅突然想起几个小时前，这个哑巴男人是如何发疯般撞开持枪的班尼，又在枪林弹雨中用身体护住她。
此刻他转头望向自己，漆黑的眼眸里映着晃动的月光，举起染血的手在空中比划出笨拙的安抚手势。
喉咙里泛起苦涩的滋味。顾雅咬住下唇，将木棍狠狠砸在地上。
她恨透了这种无力感——听不懂对方含糊的喉音，猜不透那些手势的含义，更无法摆脱被武装分子包围的绝境。
但当王泽小心翼翼地挪过来，从怀里掏出半块硬邦邦的压缩饼干递到她面前时，某种复杂的情绪突然漫过胸腔。
王泽背靠着摇摇欲坠的土墙，听着顾雅压抑的啜泣声，喉间滚动着发不出的叹息。
其实他也在想办法与顾雅沟通。
顾雅不论是用什么语言，王泽都听得懂。可就是说不出来。甚至他想写，竟然也忘了该怎么写？
月光将他的影子拉长，在斑驳的泥墙上投下扭曲的轮廓。
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匕首，忽然想起幼时族里的萨满用木炭在兽皮上绘制图腾——或许...
男人猛地起身，吓得顾雅瑟缩着抓起碎陶片。
王泽却充耳不闻，弯腰在墙角摸索，终于找到半块烧黑的木炭。
他扯下衣襟，在粗糙的麻布上笨拙地涂抹起来。
歪斜的线条歪歪扭扭，像是孩童的涂鸦。
顾雅戒备地凑过去，看见布上歪歪扭扭画着两个小人，一个戴着头巾，另一个扎着马尾，旁边还有冒烟的枪口和奔跑的脚印。
虽然画风稚拙，但她瞬间明白了画面的含义——是他们逃亡时的场景。
王泽兴奋地比划着，喉间发出"嗬嗬"的声音，又在布上添了个太阳和月亮，指着窗外的月光，再指指自己和顾雅。顾雅突然意识到，他是在告诉她：夜晚危险，天亮再逃。
她怔怔地看着王泽，看着他因为紧张而微微发红的眼眶，看着他布满老茧的手紧紧攥着木炭。
某种温热的情绪在胸腔里翻涌，顾雅伸手接过木炭，在布上画了个大大的问号，又指向门外。
王泽眼睛一亮，立刻在布上画出几个张牙舞爪的小人，最后用木炭狠狠划掉，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
顾雅忍不住笑出声来，这是她落入敌手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放松。
草房外传来脚步声，两人同时屏住呼吸。
王泽迅速将麻布塞进草堆，转头看向顾雅，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顾雅点头回应，心中泛起一丝异样的安心——这个无法言语的男人，或许真的能成为她黑暗中的光。
晨雾像浸透的棉絮裹住山林，吐鲁族士兵踢开篝火余烬，金属扣环碰撞声惊醒了树梢的夜枭。
班尼往枪膛压入最后一颗子弹，忽然发现运载俘虏的卡车里突然少了自己的弟弟阿图，最要命的是，连同那个华夏女人也不见了。
"阿图！"
他踹翻身旁的铁皮桶，回声惊起一片寒鸦。
班尼这个人虽然残暴狠毒，但是一直对自己的弟弟疼爱有加。
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阿图为什么会背叛自己？那个华夏国的女人给他吃了什么迷魂药？
昨夜门缝里窥见的画面突然刺痛大脑——弟弟慌乱整理衣襟的模样，顾雅发红的眼眶，还有那些刻意制造的响动。
后知后觉的愤怒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枪管狠狠砸在卡车门上。
"分散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此刻王泽正背着顾雅在密林中疾行。
女人的双手紧紧攥着他的衣领，指尖几乎掐进皮肉。
两人身后，猎犬的狂吠声撕裂晨雾，折断的树枝在泥泞里拖出长长的血痕——那是王泽用匕首划伤追踪者留下的陷阱。
顾雅感觉到男人脖颈不断渗出冷汗，浸透的衣领黏在她掌心。
她突然瞥见前方断崖上晃动的人影，刚要惊呼，却被王泽捂住嘴按进灌木丛。
温热的呼吸喷在她耳畔，男人用沾满泥土的手指比出噤声手势，另一只手悄悄摸向腰间的匕首。
晨雾中，班尼的咆哮声越来越近，惊得整个山林都在颤抖。顾雅突然小声的问道。
“你背着我也跑不远，还是让我自己走吧。”
王泽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看着她。
顾雅越说越泄气，明白了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在这茂密的森林里，顾雅甚至都活不过一集电视剧的时间。
还不如让王泽背着，这样速度更快一些。
腐叶堆里传来细微的沙沙声，顾雅浑身僵硬地贴紧潮湿的泥土。
王泽的手臂像铁箍般横在她胸前，掌心的薄茧硌得她肋骨生疼。
前方两名吐鲁族士兵的皮靴碾碎枯枝，金属枪托不时刮擦树干，在死寂的林间格外刺耳。
突然，顾雅感觉脖颈泛起一阵寒意。
侧头的瞬间，瞳孔猛地收缩——五步开外，一条三角头毒蛇正吐着信子蜿蜒而来，斑斓的蛇身与腐叶几乎融为一体，唯有猩红的蛇信在晨光中吞吐如火焰。
她喉间发出压抑的呜咽，指甲深深掐进王泽手背。
顾雅的瞳孔骤然收缩，眼睁睁看着那条色彩斑斓的毒蛇吐着信子，顺着王泽的裤管蜿蜒而上。
她浑身的血液几乎瞬间凝固，急得想要尖叫，却被王泽死死捂住了嘴，只能发出“呜呜”的闷响。
温热的呼吸喷在王泽的掌心，带着绝望的颤抖。
王泽的身体瞬间僵住，能清晰地感觉到蛇身滑过小腿时的冰凉触感，鳞片刮擦着皮肤，带来一阵细密的麻痒与恐惧。
他额头上猛地渗出一层冷汗，牙关紧咬，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压抑的闷哼。
但他依旧没有松开捂住顾雅的手，甚至将她搂得更紧，用身体为她遮挡着前方士兵的视线。
草丛外，两名吐鲁族士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皮靴踩在落叶上的声响清晰可闻。
他们的对话夹杂着粗鄙的笑骂，渐渐朝着王泽和顾雅藏身的位置逼近。
而此刻，那条毒蛇还在王泽的裤管里缓慢移动，每一寸滑动都像是在心脏上碾过，带来难以言喻的恐惧与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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