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头，一个女同志站在桌边。
看起来四十来岁的模样，剪着利落的短发，穿着一身警服，笑起来脸上露出浅浅的皱纹。
林知意看了她一眼就低下头去。
简随行跟她打招呼，“黄雪莲同志。”
“您这是跟对象一起吃饭呢？”
“不是我对象，算是我......未来嫂子。”
那人讪讪笑了两声，“不好意思，是我误会了，那您先吃，我就不打扰了。”
听见这个名字时，林知意就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们，等人走了，林知意压低声音，小声问简随行。
“这位黄雪莲同志，她丈夫是不是德顺高中的校长徐盛？”
简随行顿了一下，回答道：“应该是，听她提起过。”
林知意不由得在心里唏嘘。
自己跟徐盛不过见过两三面，可每次徐盛都是穿的人模狗样的，身上的西装从来都是熨烫平整。
那张脸看起来也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个几岁。
而根据剧情内容来看，黄雪莲应当是比徐盛还要年轻，顶多三十多岁，可看起来却像是四十岁的。
徐盛看起来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样子，而刚才黄雪莲露出手时，她分明看到上面满是褶子。
现在还没到最冷的时候，却已经有了冻疮。
“简同志跟她挺熟？”
“现在在同一个科室工作，算不上熟悉。”
林知意点了点头，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看她一副沉思的模样，简随行不动声色地用热水给她涮杯子。
菜上来，三人都吃的津津有味。
水饱饭足之后，林知意脸上不由得扬起幸福的笑容。
不愧是国营饭店，味道的确是不错。
休息时，跟前突然出现一张照片。
照片是黑白的，边边角角已经发黄，看起来有些年头。
照片上看起来是一对夫妇和两个女孩。
夫妇的头发已经微微露出银丝，脸上扬着温和的笑容，其中那位丈夫看起来有些眼熟。
而两个女儿......
左边的也挺眼熟，而右边的......
林知意的瞳孔有一瞬间的紧缩。
“这是......”
简随行手里摩搓着信封，睫毛微微垂下，目光轻轻落在林知意脸上，将她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
“这是我认识的一位阿姨，年轻的时候离家出走了，后来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去世了，只知道留个一个孩子，是个女孩，不知所踪。”
林知意把照片放回桌上，“她跟陶湘云是什么关系？”
那个中年男人，仔细看去，就像是医院里那位爷爷年轻一些的样子。
左边的年轻女同志，那不就是孙红美么？
而右边的那位，自己跟她竟然有七分像。
简随行面上的表情一滞，随后恢复正常，解释道：“这是陶湘云的小姨。”
顿了顿，他又问道：“你怎么认得陶湘云？”
林知意解释道：“之前我跟陶湘云的外公在同一个病房住院，跟陶湘云同志见过一面。”
在脑中回忆陶湘云之前的话，她疑惑地问道：“陶湘云不是说她小姨没死么？”
简随行沉默了几秒，一直微微挑起的嘴角缓缓耷拉下来，半晌后，摘下眼镜，用手绢擦了擦，重新带上。
莫名的，林知意从他脸上看出几分苦涩之意。
“陶湘云的外公，也就是孙爷爷，跟我爷爷关系很好，这位阿姨年轻时，陶爷爷逼她跟一个世家少爷定亲，阿姨不想接受没有感情的联姻，就离家出走了，说要去追求自由。”
“这一走就是好几年，孙爷爷一直都在后悔，可费了很大功夫都没找到阿姨，孙奶奶埋怨爷爷，可就在十八年前，爷爷收到了来自苏市的信件，是那位阿姨寄来的，说她自己很好，住处环境宜人，还告诉爷爷，她还没原谅爷爷，不想回家，如果爷爷去找她，她就再跑。”
十八年来，爷爷跟那位阿姨一直都是信件往来，可就在前两年，孙奶奶查出来绝症，可去年时，孙奶奶实在是治不好了，想前往苏市去见那位阿姨最后一面，却在出发的前一天走了......”
他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孙奶奶去世后，孙爷爷日夜寡欢，身体情况也越来越不好，我爷爷便让我偷偷前往苏市，去找那位阿姨，告诉她孙奶奶去世，还有孙爷爷身体的状况，问她愿不愿意回来，可我根据信件上的地址找到那里，却发现......”
林知意眼睛微微瞪大，心底已经隐隐生出几分猜测。
“给爷爷寄信的阿姨根本不是就不是那位阿姨，而是一位小学老师，根据那位老师所说，我才知道，十几年前，那位阿姨是大着肚子到他们镇子上的，基本上都是一个人生活，偶尔有一个男同志会买一些东西给那位阿姨，都传她是未婚跟男人乱搞，怀了孩子，因此受了不少诟病。”
“直到快生产的时候，那个男人突然来了，不知道跟阿姨说了什么，阿姨就跟着男人走了，临走之前，给了那位老师一笔钱，让那位阿姨以她的身份和语气给老爷子寄信，这一寄就是十八年......”
想到病房里的那个爱听八卦和唱戏的老爷子，林知意觉得心脏莫名有些抽痛。
“那位老师知道阿姨去哪了么？”
简随行摇摇头，“猜测可能是去了战场，他们镇子上有相熟的当兵的在战场上见过她一面，听说后来死了，生了个孩子，是个女孩，当时就被扔了。”
虽然是在听别人的故事，可林知意却莫名觉得心里发沉。
深呼吸几口，又灌了一杯子水，心脏里那种发闷的感觉才有些缓解。
嘴角艰难地扯起一个细微的弧度，拿起桌上的信封，小心翼翼地把那张照片放回去，“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应该不是这位阿姨的女儿，我虽然也是出生时被搞丢，母亲也死了，可我爸曾经说过我妈的身份，是老家的，他们从小就认识，应该不是那位阿姨。”
简随行接过信封，神色缓和许多，“没事，我再找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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