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医见皇上没有发怒，反而很高兴，就也开口道：“那日在太子府，臣也是在的，那人自称姓姜名远，是个游方郎中，对医术很有见地。”
“姜远？游方郎中？”
“是的，陛下。臣看那姜远年纪轻轻，长的也是一表人才。就是……”
“张爱卿，你不要学白爱卿吞吞吐吐的说话。朕看他是上了年纪，难道你也是？”
“嗯……臣不敢。”
“不敢就说。”
张太医本想趁皇上心情好，表现一下，没想到差点惹皇上不高兴。为了让皇上别生自己的气，他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
“据臣观察，那个姜远自持医术不错就颇为清高，毫无医者仁心之风，对京城同行也很不屑。”
“臣还听说他对看诊的病人挑三拣四，看或不看，诊金多少，全凭心情。”
“哦。白爱卿，这些你可知啊？”
“陛下，臣只是在太子府给太子看诊时见过那姜远，所谈及的不是太子的病情就是医术药材。除此以外再无其它接触。”
“今天早上臣从兵部尚书和御史大人那里听到点消息，这才来向陛下推荐此人。”
“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姜远，一个游方郎中，能有机会给朕看诊，难道还会不愿意？”
“陛下所言极是，区区一个游方郎中能为陛下诊脉，可是天大的荣耀。”
“臣就是担心那姜远徒有虚名，万一在陛下面前胡乱说些什么，恐会污了陛下的耳朵。”
“哈哈，真是难为张爱卿一片赤诚为朕着想了。”
“陛下，臣，臣惶恐。”
皇上说出来的那句话带着几分调侃，语气轻松，可张太医却是出了一身冷汗，赶紧跪下磕头。
他在太医院多年，君心难测这个词他还是知道的。
刚才看皇上心情不错，自己就想多表现，把白太医给比下去，没想到弄巧成拙了。
凤千翔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微笑，眸光扫过张太医头顶，转向白太医。
“白爱卿，你怎么不说话呀？”
说话的语气还是那么轻松，可跪着的张太医，旁边站着的喜公公，以及被皇上微笑注视着的白太医，都紧张了起来。
白太医快速组织语言。他早就想好怎么说了，可一到真要说出来的时候，他就忘词。
没办法，脑袋不禁砍，身子骨不禁打，膝盖跪多了容易肿。
“陛下，臣知道的和臣要说的都说了。”
“是么？那白爱卿就没再想起来点什么想说的？”
“陛下，臣思虑再三，想建议陛下可以查查那姜远给大臣医治的事情，然后再定夺是否让他给陛下看诊。”
“白爱卿所言有道理。朕乏了，你们下去吧。”
“张爱卿，你怎么跪着呢？”
皇上目光落在张太医的头顶上，像是才看到他跪在那里。
凤千翔清场，连贴身伺候的喜公公都去门外待着。他一个人躺在御书房的软榻上翻来覆去。
困，却睡不着。
这次不但睡不着，脑子还异常清醒，还不如以前迷迷糊糊似睡似醒的状态。
因为他脑子里难以控制地浮现出很多关于太子的画面。
从皇后怀孕开始，到后来生产。
刚出生的像个小老头，满身满脸都是皱，浑身通红。闭着眼攥着小拳头，哭声听起来像是小猫叫。
在皇后的精心照顾下，竟然健健康康的，还长得那么高大英俊，帅气不凡。文韬武略，治国理政，琴棋书画，样样都出类拔萃。
他的洗三，百日，抓周，启蒙……第一次叫爹爹，第一次自己走路，第一次……
凤千翔突然发现，他嫡长子的很多第一次，他都没什么印象。出了宫宴，他们父子都很久没在一起吃饭了。
不是他对他不上心，是他的孩子越来越多，被分出去不少精力。
都是他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不能只关心其中一个。
可他是终究和别的孩子不同，是嫡长子，是太子，是他的第一个孩子，第一个儿子。是他所有的子女中最聪慧，也最像他的。
他生来就应该得到更多的关注。
当然他这个做父亲的，对这个儿子也倾注了不少心血，曾经寄予厚望。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他不上心了呢？
凤千翔记不清了。
当初皇后生太子时，因为早产差点一尸两命。
还好母子平安，可却伤了身子，养了多年，才在八年后生下他们的第二个孩子，凤玖。
之后又有了第三个孩子。
这后宫中，给他生三个孩子的女人不多，皇后就是其中之一。而且只有她的三个孩子全都活了下来。
想到此，凤千翔就觉得自己对得起皇后。皇后也应该知足，更应该对他感恩。
凤玖此时正忙着修炼。要是知道凤千翔这么想，肯定会认为这人好恶心。
凤千翔想到皇后的三个孩子，先想凤恒，然后是十五皇子凤怀，最后非常不情愿的想到凤玖。
十二岁没见过面，还没回来京城就乱子不断。
直觉告诉他，那些稀奇古怪的事，都和他的好女儿有关。
要说这世上谁能有本事做出那些事，除了天上是神仙，就是宗大师，这世上唯一修仙得道的人。
可是，宗大师说过，他是方外之人，不问世俗。他们修道之人最重因果，所以他不会插手世俗之事。
至于他的好女儿，宗大师唯一的徒弟，有没有那个本事，他不好说。
凤千翔又想起了然大师的批语。
他觉得自己的直觉一定是对的。那个逆女肯定天生的就和他作对，跟他过不去。
见不得他好，见不得凤启朝好。
凤千翔在软榻上翻来覆去，要是张烙饼，早就烙熟了。
站在门外的喜公公听着里面的声音，心疼皇上，又没解决的办法。
他觉得白太医说的没错，让那个姜远过来看看，说不定人家年轻人就有法子呢。
太子也向皇上推荐了姜远，可皇上多心。
知道毓秀宫出的事，太子拖着病体过来请安。可皇上连面都不见，只让太子在殿外面跪安就回去了。
就这样儿，还是亲父子？
他没儿子，还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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