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剑坠地的嗡鸣还残留在耳畔，李清音整个人已被粘稠的黑暗裹住。
经脉里奔涌的灵力突然沉寂如死水，腥甜的锈味从喉间漫上来，她伸手抹去唇边血迹，指尖触到的是某种冰凉滑腻的雾气。
"季轩？"她试着呼唤，声音像是被吸进了万丈深渊。
四面八方传来恶兽低沉的咆哮，利爪刮擦石板的声响越来越近，有什么湿冷的东西擦过她垂落的发梢。
"都别动！"玄机子的暴喝在左侧炸响，老道手中拂尘骤然亮起微弱的青光，"这些不是实体——"话未说完，苏瑶的惊叫就从后方传来。
李清音旋身去抓少女的手腕，掌心却穿过一片虚无，只摸到几缕断裂的丝线。
莫先生突然嗤笑出声："有趣，太有趣了！"这位总是把符纸折成蝴蝶的怪人此刻竟在哼歌，他踩着某种诡异的节拍在黑暗中踱步，"饕餮吞天阵配上九幽玄冥气，居然还能保留五感错乱的效果......"
"说人话！"林统领的铠甲发出铿锵声响，利刃劈开雾气的破空声里带着焦躁。
李清音听见赵武闷哼一声，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震颤，浓重的血腥味在密闭空间里弥漫开来。
"简单来说，"古炎沙哑的声音贴着李清音耳畔响起，惊得她汗毛倒竖，"我们现在就像困在琥珀里的飞虫，每挣扎一次，封印就会收紧三分。"他枯瘦的手指突然抓住李清音手腕，在掌心飞快画了个倒悬的山纹，"但若是飞虫同时振动翅膀......"
"共振！"季轩虚弱的声音从三丈外传来，少年急促的喘息里带着痛楚，"就像在幽州时......师父用七盏命灯......"
尖锐的破风声骤然袭来，李清音拽着古炎疾退三步。
腥风擦着脸颊掠过时，她终于看清雾中探出的利爪——那是由无数细碎符文凝聚的兽形，每片鳞甲都在流动紫黑煞气。
灵风破碎的光翼残片在雾中明灭，照出满地蜿蜒的血迹。
"老夫需要三十六个活阵眼。"莫先生的声音突然正经起来，他撕开衣襟的裂帛声清晰可闻，"寅时三刻生的站震位，午时生的去离宫——别问为什么，要活命就照做！"
"胡闹！"楚长老的拂尘扫开扑来的恶兽，青色道袍已被血浸透大半，"且不说生辰能否对应，单是维持精神共鸣......"
"那就等死。"莫先生冷笑打断，李清音听见符纸燃烧的噼啪声，"看到那些饕餮纹了吗？
每吞噬一人，玉璧裂缝就扩大一寸。"他突然抓住李清音的肩膀，沾满朱砂的手指在她眉心重重一点，"李道长，你掌心的血咒还能撑多久？"
剧痛从腕骨直窜天灵，李清音踉跄着扶住石柱。
碎裂的青铜剑突然发出悲鸣，剑柄处的螭龙纹竟开始渗出金红血珠。
她望着雾中时隐时现的苍龙星宿图，突然想起季轩撞开阵眼时，少年脊背上蜿蜒的血线正对应着角宿方位。
"照他说的做。"玄机子沉声喝道，老道的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苏瑶，带季轩去天枢位！
赵将军，劳烦你守坤位——"
恶兽的嘶吼几乎要刺穿耳膜，李清音咬破舌尖维持清醒。
当她摸到震位冰凉的玄武岩时，突然有温热的血滴落在手背——是灵风！
少年神明残破的羽翼扫过她头顶，金瞳在黑暗中亮如烛火："别信云鹤。"
这句话还未消化，整个空间突然剧烈震颤。
李清音看到莫先生撕开胸膛的皮肉，竟从肋骨间抽出一支骨笛。
当第一个音符响起的瞬间，所有人体内的灵力都开始不受控制地沸腾，季轩的惨叫声刺得她心脏紧缩。
"集中精神！"玄机子的拂尘突然炸开万千青丝，每一根都缠住一个阵眼方位的人，"想着你们最珍视的东西！"苏瑶带着哭腔的抽气声里，李清音突然嗅到杏花的香气——是道观后院那株老树，每逢清明就会落满她练剑的石阶。
恶兽的利爪穿透古炎肩胛时，老人竟在笑。
他蘸着自己的血在石板上疾书，狂草字迹亮起赤金光芒："丫头，还记得《冲虚录》第七卷么？"李清音瞳孔骤缩，那些她以为早已遗忘的晦涩口诀突然在脑海中轰鸣，每个字都震得灵台生疼。
"要成了！"林统领突然暴喝，他的长枪钉住最后一只扑向阵眼的恶兽。
李清音感觉有温暖的手握住了她的左手，是季轩带着血腥气的颤抖；右手则被苏瑶冰凉的手指紧紧扣住。
当三十六个阵眼同时亮起微光时，她听见灵风在头顶轻笑，少年神明的羽翼碎片化作星雨坠落。
"就是现在！"莫先生的骨笛发出裂帛之音。
李清音闭上眼的刹那，无数记忆洪流般涌入——师父临终前塞给她的半块桃符，季轩第一次画出完整符箓时的笑脸，田瑶挎着竹篮送来新蒸的槐花糕......青丝拂尘骤然绷直成三十六道弦，玄机子灰白须发无风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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