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傅祈明愣神的功夫里，周定禹已经淡定慵懒地从兜里掏出手机点开了一段录音。
“……我交代……我什么都交代……”
而就在录音里的声音流出来的一瞬，傅祈明的神情顷刻间更加崩溃，面如土色。
因为，录音里的声音他再熟悉不过。
正是他的义父，疤爷。
“……大概在很多年前，我远离华国，在香港闯荡，得到了香港云家的赏识，为他们所用……”
“……再后来，经过云老爷子的牵线搭桥，我与程家程老爷子结识，对……就是那个程家……京城的程家。”
“程家在京城有头有脸，为了底子干净，很多事情程老爷子不方便去做，有时候会让我派人出面解决……”
“一次，程家老爷子跟我说，有一个买卖一本万利，做完就有一笔可观的进账，且没有任何风险……问我做不做……我想了想……就同意了……”
“就是因为这个买卖，让我认识了邹晴，那天，邹晴给了我一包药粉，告诉我，只要安排人投到……投到一个寺庙尼姑的吃食里……我就可以拿到那笔可观的报酬……”
“我答应下来……想办法找了个菜贩，让菜贩带着东西去了那个寺庙……之后我听说那个尼姑不久后就死了……我为了躲一躲，便离开了华国去了东南亚……”
“再后来很多年，云老爷子年事已高，云家便由他的独子云霄继承掌管……我后续再有什么安排，也自然而然跟云霄对接。”
“不久前……云霄派给我一个任务，让我想办法再做掉一个人……叫许青杉，然后嫁祸给许青杉的妻子秦素柳，再给秦素柳捏造一个情夫，败坏她的名声。”
“所以，我就找到了姚东臣，让他以秦素柳情夫的身份，一口咬定跟秦素柳合谋弑夫，蓄谋杀害了许青杉。”
“至于……云霄为什么要除掉许青杉……那还要从更加久远的以前说起。”
“许青杉其实是……云老爷子当年下海去香港闯荡之前……在豫城下乡当知青的时候与原配结发妻子所生的孩子。”
“云老爷子其实姓许，去到香港后化姓为云。他在离开的时候，结发妻子已经怀孕，怀的正是许青杉。”
“云霄之所以要除掉许青杉，正是因为许青杉长大成年后，为了母亲的遗愿，一直在找寻着亲生父亲的下落。被同父异母的弟弟云霄察觉，云霄觉得自己的继承权受到威胁，就先下手为强……”
……
疤爷的供词清晰明了，通过周定禹的手机萦绕在整个房间内。
播放到这里时，周定禹摁了暂停。
微微一抬下巴，锋锐的下颌线条凌厉，看向傅祈明的眼神中透着股淡淡的蔑视与轻嘲，
“知道你的好义父，被警方收押之后，还说了什么吗？”
傅祈明神情已至木然，没了血色的唇瓣动了动，“说了什么。”
“他说，他所犯罪孽，大多数是由你出谋划策，比如，想出如何除掉许青杉……想出万一事发，要第一时间将姚东臣灭口，死无对证。他还说，你才是罪魁祸首，罪大恶极之人。”
顿了顿，周定禹轻笑一声，再度衔了一根烟叼进口中，缓缓道，
“你很聪明，通晓法律，妄图凌驾于法律之上。但很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最后被你最信任的人摆了一道。”
盯着傅祈明那双暗淡的狐狸眼，淡声再问，“后悔吗？”
这话问出良久，傅祈明都没有回答。
半晌后，他才开了口，
“我其实跟许梨早些年就见过面的。”
周定禹掀开眸子看向他，像在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傅祈明垂下眸，苍白的手指捏着棒棒糖的塑料棍儿，缓缓道，
“你知道的，我是个孤儿，在十岁那年，她跟着许父去我们孤儿院献爱心。当时我因为太过瘦小，常常被同孤儿院的同伴欺负捉弄。”
顿了顿，眯眼看向窗外，“那天，也像今天一样，阳光刺眼，热的人身上淌汗。”
“我已经三天没有洗澡了，身上臭烘烘的，就小心翼翼去孤儿院后面的水井边打水，想擦擦身子。”
“可在我没有防备的时候，那些同伴恶作剧，将我抬起来，扬言要把我扔进井里。”
“我吓坏了，拼命挣扎，其中一个同伴手一滑，我险些要掉进井里，这个时候她突然出现，及时拽住了我。”
“如果不是她，恐怕我已经掉进水井里溺死了。”
傅祈明说完，便将手里的塑料木棍扔在了垃圾桶内。
沉默着垂着头，半晌都没再言语。
而周定禹听到他的讲述。
心里除了晦涩复杂之外，还涌起了一丝悲哀。
那女人，恐怕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曾经搭救过的人，会成了挥刀砍向自己亲人的“刽子手”。
捏着刚刚点燃的那根烟，低头瞅了一眼，周定禹声音无波无澜，
“你知道吗？云老爷子的结发妻子，苦等云老爷子一辈子，临终前还在念着云老爷子什么时候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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