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理斯像是大坝决堤一般，打开了一个缺口后，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他其实知道，地下城这种东西不可能有自己的意志，但眼前这些东西实在太像，他又觉得自己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索性就认定是那样。
并且，今天已经出现了一个让他匪夷所思的事情了，再多一个又有何不可？
他几乎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从一开始对士兵们的厌恶，对同为征战骑士却遭到背叛的心寒，到他为了什么才向往圣光，以及自己在教会内都经历了什么。
他几乎是把接触圣光后所有沉默起来的话全都讲了出来。
对着一个能听懂但不是人类的生物，在这个除了他就再没有其他人的甬道内。
他越说越觉得心情舒畅，越说越感觉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完全是自己骗自己，或者说，自己联合其他人欺骗自己。
自己恪守的东西，想要保护的东西，原来只被他自己看重吗？
这样的东西真的还需要坚持吗？
杰伊耐心地听着，这个家伙的诉苦在他看来也不完全是废话，就比如他从中得到了不少有关阿罗帝国教会的情报：
成为征战牧师的流程、教会内现在的成员配置、阿罗帝国的阶级情况。
其中最让他有些惊讶的是，在帝国内，教会居然只相当于一个民营的组织，被国王牢牢掌控着。
这和王国内的情况不一样，在这边，国王甚至需要得到光明教会的认可。
他将这个情报记在心里，放在记忆宫殿内，只要提到帝国就能迅速找到的位置。
这个男人已经有些精神崩溃了，虽然看表象似乎越说越开朗，但眼神正在逐渐黯淡，一副意志逐渐腐烂的表情。
见到这种情况，他才有些认可了那小说里动不动就走火入魔性情大变的设定。
这不，例子活生生地摆在面前了。
因为有想把他收为己用的想法，所以杰伊并没有放任不管，而是调来了几只毒针虫，对着他的后颈就来了一发，并且随时准备补上几针。
这些毒素虽然过量会致死，但光听他讲的内容，杰伊就知道他的身体素质好到爆炸，所以完全不担心会伤到他。
达理斯被攻击到才回过了神，但他只是本能地身体前倾了一下，似要站起来，就又躺了回去，安静地等待着毒素发作。
他的笑容有些凄惨：“这样也好，死了也好，死了就不用纠结了……”
杰伊在黑板上写了一个“逃”。
“逃吗？”达理斯的眼皮有些发沉，“逃不掉的，这具身体已经是帝国的样子了，就算我的意识死亡，它也会像行尸走肉一样为帝国效力。”
“加入。”
“加入谁？加入王国吗？”达理斯的呼吸渐渐微弱，他主动放弃了抵抗，那毒素生效很快——只不过比起寻常人几秒昏睡来说还是有些漫长。
“王国也不见得有多好，这个国家太乱了，里面有各种各样的人，终有一天会死在内乱之中。”
杰伊微微一愣，他莫名其妙想到了弗兰。
不过这并不是他期待的答案，所以他抹去痕迹，又写了一遍加入。
“你是在招揽我吗？”达理斯已经半昏迷了，意识不再清晰，“成为魔物，似乎也挺好的，无忧……无虑……”
很好，虽然回答的有些歪，但这位征战牧师一定已经决定加入虫族了。
他的优质手下再添新丁。
满意地抖了抖触手，杰伊找了派了几只基础Ⅰ型虫过来，将这个大块头抬起，运往了一个比较偏僻的房间。
说起来，这块头，这胸肌，这身份，还真有种T800的感觉——毕竟当初T800也是执行的间谍任务。
如果内部是合金骨骼就更好了。
美滋滋地“收服”了这只宝可梦，他将目光放在了被他圈养的人类中，意识到似乎发生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现在时间差不多已经到了晚上，很多人都已经疲倦地就地睡下了，但也有一些人睡不着，互相聚成小撮，要么面面相觑不说话，要么就是在小声交谈。
维克四人就是不说话的那种，卡卡自来熟地和他们三个凑在了一起，她那暴露的衣着以及大胆的作风让桑比感到尴尬，让缪缪感到无语。
倒是维克没怎么在意，他在想着杰克的安危。
四人就这么沉默着。
不过重点不是他们，杰伊只是顺道看他们一眼，他的主要目标是另一小撮人。
那是五六个面容憔悴的消瘦男子，从穿着来看，有两人是佣兵，剩下四个是某种短工。
发生在他们之间的对话很有意思，因为他们想法出奇的一致，所以根本不用仔细分辨谁说了什么：
“要我说，待在这里也是等死，这些家伙全是傻子，和魔物有什么好信任的？”
“而且那几个家伙，说这里能保我们安全，但直到现在我都没吃上一口东西，这就是所谓的保护？”
“你还指望魔物喂我们吗？它们不吃了我们就谢天谢地了。”
“它们肯定要吃了我们的，要我说，那些人就是和虫魔串通一气，把我们献祭给它们，好从它们这里得到好处。”
“对了，那些个虫魔猎人，会不会就是靠着出卖同伴才换来了素材卖钱？”
“很有可能。”
“不能待在这里，铁定会死的。”
“那些帝国人的目标是和王国开战，不会注意这一座遍布魔物的地下城，我们可以逃出去。”
“我一直有关注时间，现在差不多是午夜，正好适合。”
“等出去后，就直奔日辉城，那些帝国人发动偷袭，肯定是有意瞒着日辉城，我们过去刚好能带去战报，这可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啊。”
“那现在就走？”
“等一下，那几个人肯定不会放我们离开吧？”
“和其他人也说一说，把事情闹大，让这里乱起来，那些人就不会管我们了。”
“好主意。”
杰伊摸着已经苏醒、清晰地意识到自己错误的小伊，一边逗弄着它，一边心中默默地笑。
他也不清楚自己是笑他们鲁莽，还是笑他们太笨，抑或是笑他们自顾自的猜忌。
成为虫巢后，他的思维越来越不像人类了，很多时候自己也搞不懂自己的想法。
不过这都无所谓，他知道，自己只需要让最终受利者是虫族，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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