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语千言，晓晓只想说一句话，“我喜欢你，”可是她不敢说。
“ 军哥，你、好吗？”差点就脱口而出了，出口却变成了问候。
“我很好，谢谢你关心。你好吗？”志军也很开心，虽然只在张家短短两年，在那陌生的外乡大人小孩的白眼和偏见里唯一给过自己关爱和温暖的人，尽管那时候晓晓也是个妈妈不疼爸爸不爱的可怜娃，还顶着一头疮，她却有一颗善良正义的心。
志军的心里升起无限温柔，这个让人感动、心疼、和怜爱的女孩一下子把时光拉回了十几年前。一个电话也把岁月压缩，仿佛俩人都站在时光隧道里回望过去，面向未来。
“我也很好，只是。。。”晓晓声音很轻，实在没勇气说出“很想你”那三个字。晓晓不知道表白了会面临什么？她怕被拒绝，怕朋友都没得做了，她怕妈妈的雷霆之怒，她掌控不了自己命运。。。可是她又多么渴望爱和被爱。不说出来，至少暂时不说出来，可以经常打打电话听听他的声音，和他说说话，以后也可以写信，晓晓觉得已经很幸福很幸福了。以后回去了，还可以光明正大的去看他！
“今年过年回来吗？月季说你们没在一个厂，你在外自己保重身体，自己要照顾好自己。头上的疮没发过了吧？”再平常不过的问候，志军是真心实意的关心，于晓晓却是如阳春三月的春风和熙暖阳融融。在外的日子，妈妈从没有过半句的关心和问候，她只知道诉说家里的困难，只知道叫她不要乱花钱，只知道要钱；妹妹写信也从来没有关心的话，自从村里有人家安装了座机后，信也懒得写了，知道每个月晓晓寄钱后会打电话，她说村里谁的姐姐给妹妹买了漂亮衣服鞋子寄回来，说谁的姐姐又给弟弟买了个收录机可以学英语。。。
这是来自自己思念的人儿的问候和关心啊！晓晓心里竟然一酸，所有委屈涌上心头，眼泪瞬间漫上了眼眸，如果志军在身边，她会伏在他的肩膀哭泣。她太累了，不仅身体累，心更累。她像在茫茫无际的沙漠里跋涉的旅人，看不到出路和希望，她快撑不下去了。突然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志军的声音，仿佛给生命注入了活力。他没有忘了自己，他不排斥自己的信和电话，他竟然关心自己！那以后就可以经常联系了！晓晓如一片荒漠的心豁然开朗。
“谢谢关心，疮没有发过，我早就跳厂了，现在这个厂工资高些。我过年不回来，春运车费太贵了，回来也是五一或者十一国庆节。”晓晓压抑激动的心情，最后鼓足勇气说，“我回来了来看你好不好？”
“好！你回来了告诉我，我骑车过来方便些，顺便看张叔叔和奶奶。”
“好！”
俩人就这样算是有了个约定，晓晓高兴极了。声音里掩饰不住的惊喜。志军感受到了，想到晓晓那边的话费很贵，笑着说“那就挂了啊，照顾好自己啊！”
“好，”
电话里又是片刻的静默，俩人都在等对方先挂电话，再超出一秒又要算一分钟的话费了，志军先挂了话筒。晓晓听到“嘟嘟”声响起，依依不舍的也放下了。靠在电话亭里，估摸着电话那头志军已离去，她才推开玻璃门走了出去。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晓晓举目四望，第一次觉得夜景好美，每一盏灯火都是温暖的港湾，照亮为生计奔波的人归家的路。
晓晓第一次那么强烈的渴望回家了。之前，她回家妈妈和妹妹似乎不那么热情。想起前年五一请假回去，妈妈碎碎叨叨的说着村里的那个谁一个月寄的钱都超过晓晓一年的钱。
“她一个月就给家里寄了八千！她妈妈逢人就夸她能干！你呢？一年才六千块！你这回来一趟又要花车费和耽搁工，一天要有一天的收入。”
晓晓一听那名字大吃一惊。那个女孩晓晓知道她在外干什么。晓晓和村里的姐妹们进厂，那女孩做了三天就跑出去进了个发廊，因为她在家学过理发。据说发廊里还有几个老家附近村里的女孩，晓晓在原厂时和同村姐妹们一次出去逛夜市的时候碰到过，她们一群五六个女子穿得清凉得让人不敢直视。浓妆艳抹像唱戏的，晓晓一眼就认出那个女孩了。她没敢跟晓晓和村里姐妹们打招呼。一个已婚的嫂子朝那几个女子背影狠狠吐了口唾沫说，“别看她，脏了我们眼睛！她们是做鸡的。恶心，下贱！好吃懒做！真丢爹妈的脸！”
晓晓第一次听说“鸡”的时候，以为是养鸡场。说在养鸡场干活还不如进厂干净，大家哈哈大笑，一通含糊其辞的解释，才明白原来发廊不是发廊，酒店门口那些花枝招展的女子也不是单纯的服务员。后来，听说那个女孩被人包养，给人生了个儿子后被赶走了，又重操旧业。又听说被抓过几次被遣返过。
晓晓一听妈妈提那女孩的名字，拿她跟自己比较，觉得是对自己的侮辱，气得眼泪汪汪，“她是做什么的？您又不是不知道，全村人都知道，您怎么拿她比？”
“管她做什么？只要能挣到钱！”
晓晓不可置信的看着妈妈的脸，泪水终是落了下来，虽然从小就不敢和妈妈顶嘴，她还是忍不住冷冷的一字一句的说，“别人是做鸡的，我是进厂的，我计件工资已经比村里男人挣的都高。村里表叔当清洁工才三百块一个月哪！我每个月给您寄五百还少吗？”说罢冲进自己房间砰的关上门扑到床上伤心大哭。
不知不觉走到了厂门口，晓晓从往事里回过神来。算起来，已经两年多没回去了。现在，和志军有了个简单的再平常不过的约定，浪漫的晓晓就立刻幻想着和志军见面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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