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城试图安抚自己的父亲：“既然宋森雪那个小妮子已经准备查账，那咱们就算毁尸灭迹也来不及了，倒不如顺其自然，先想想若是祖父苏醒，咱们该如何应对过去。”
“若是、若是你祖父醒不过来……”楚城原本只是想着让自己的父亲不要自乱阵脚，谁知楚四爷脱口而出的话让楚城都为之一怔。
他看着自己的父亲，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子杀父乃是大罪，一旦被外人知晓，连他都会受到牵连，革除功名，说不得还要一道流放。
楚城肉眼可见地犹豫起来，楚四爷却一把抓住自己儿子的手，过往十几年，他一直依赖着这个儿子带来的荣耀，故而对着自己的孩子也唯唯诺诺。
此刻，他却少见地拿出了作为父亲的威严：“城哥儿，若是不这么做，等到你祖父清醒，你以为你祖父会放过你吗？你比谁都清楚，楚家不是非你不可，旁支也有读书上进的人。”
“而这件事，咱们是动了你祖父的好处，你祖父是貔貅，只进不出。”楚四爷嘴唇都在发颤，“你祖母她就是因为……”
这话戛然而止，因为楚城已经做出了决定：“既然父亲要如此行事，做儿子的自然没有不答应的，只是这件事咱们要做的仔细些，最好等到乡试出了成绩。”
楚城微微眯眼：“此番乡试还有沈冲，他本就是江南闻名的士子，必然成绩不差，宋森雪又跟他不对付。”
“咱们到时候以庆贺为名将他请到府中做客，自然而然，宋森雪便不会注意咱们，到时候行事也方便许多，到时将她母亲一道料理。”
“庆国公又是个唯利是图的，到时候咱们想想法子，让庆国公松口，把宋森雪发嫁给沈冲，沈冲一个得罪了三皇子的士子，在仕途上必然走不远，宋森雪自然毫无翻身机会。”
楚城神情狠辣，半点不见当初见宋森雪第一面时的温和笑意。
楚四爷也被自己儿子的狠辣吓了一跳，两父子还待密谋，软帘却轻微一响，惹得他们双双侧目去看。
微风吹动帘尾，泛起簌簌声，转眼间又至新年。
因楚老太爷等人还在昏厥，楚三太太便推崇一切从简，故而这个年，楚家过得极没有年味，大团圆守岁是没有的，开春的利市是让丫鬟小厮跑腿来送的。
就连庆贺的烟花，也是每个人自己在院子里放，楚三太太一门心思要避开晦气。
身为晦气的宋森雪与宋云策没有多少自觉，仍旧过得顺心，一大早，宋森雪便与宋云策一道贴桃符挂灯笼，芙朱搬出高梯，与宋森雪一道扶着梯尾。
而宋云策则是提着桃符与灯笼等物爬上高处，三人说说笑笑便将物件挂上贴好，正待收拾好东西各自回院子的兄妹却被人叫住。
“应玄大师说是已经提前得知了乡试的结果，让您与大郎君走一趟。”
立在门口的是个穿着百衲衣的小沙弥，衣裳似乎太单薄，十岁还未到的小和尚冻的脸颊红红鼻尖也红红，像个小萝卜头。
芙朱心软，却没敢轻举妄动，直到宋森雪示意她，她才去拿了一件原本预备着给宋云策的大氅，将这个小和尚整个裹住。
小和尚红着脸，磕磕绊绊地道谢，宋森雪没在意，只开口问道：“既然应玄大师要见我们，可定下了见面的时间？还是在悬英寺会面么？”
那小和尚脸颊通红，磕磕绊绊：“还是在悬英寺，应玄大师说尽快。”
他似乎对于大氅带来的温暖很不适应，扭头就想跑，但他却被宋森雪拽住衣领：“小和尚，我问你，你今日来寻我们，路上可有被什么人拦住问话？”
“没有，只是有几个姐姐给了一点斋饭。”小和尚的脸红得愈发厉害，他手足无措地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包好的糕点。
宋森雪见状也不再留人，只是吩咐芙朱去给小和尚又装了点素糕点，便让人将小和尚送走。
她查账，为的就是打算对四房下手，毕竟四房都打算对她赶尽杀绝，她也不必再顾念四房的脸面。
眼下既然应玄已经打算交出解药，那意味着自己的外祖父也很快就会苏醒，到时候自然有人来处置四房众人。
只是她不想打草惊蛇，更不愿意让四房提前得知此事，否则到时候四房若是狗急跳墙，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等到芙朱送那小和尚离开后，宋森雪便叫来宋云策，将此事告知：“既然应玄那处已经有了答复，想来乡试我应当……”
话说到此处，宋森雪才反应过来。
应玄这个老秃驴突然愿意交出解药，也就意味着她应当是乡试夺魁……
不仅仅是超过楚城，连同样参加此番乡试的沈冲，都要被她压低一头。
宋森雪骤然愣住，心跳在胸腔里愈演愈烈，宋云策少见的脸上含笑，他看向宋森雪：“如今我也是有一个解元妹妹了。”
“若是有朝一日，你的才名能够完整无损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还待继续往下说，却被反应过来的宋森雪捂住嘴：“此事不可妄言。”
当今圣上痴迷黄老，对于卜算之事尤其信赖，其中有卦文显示女主当立，从那之后，这位陛下便对天下有才干的女子颇为忌惮。
莫说是她一个宋森雪，便是那位天子曾经最宠爱的福康帝姬，也因才名过胜，被那位天子申饬。
若是这话被有心之人听取，只怕她跟宋云策都会有灭顶之灾。
“这话以后不要再对着外人说，你应当知道在京都内流传的那个谣言。”宋森雪神情严肃地叮嘱宋云策，宋云策乖乖颔首后，她才将手掌拿回。
“到时候你去见应玄，我要留在府中，此外，还有一件事，你去见应玄，势必要用府邸的马车，到时候一定瞒不过四房，楚城应当能猜到什么。”
“我担心他会走玉石俱焚的路子，所以到时候你去本地镖局弄几个有本事的镖师……”
宋森雪絮絮叨叨，全然未曾注意到宋云策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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