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梳了个夸张又俗气的双髻，插了一堆鎏金簪子，画了个谁也认不出来的浓妆。苏言则穿着浮夸又艳俗的官绿大袍，贴上大胡子，腰间拴一只沉甸甸的钱袋子，右手大拇指上带个老大的翠绿扳指，是真品，苏郡生赞助的。两人往花间街后面那条小巷子一站，立刻引来了无数的目光。
两人大摇大摆地走着，左看看右看看，时不时地露出一些嫌弃的表情。一个胖妇人出来倒水的时候看见了他们，很热心地问：“两位找人呐？”
合合接了话道：“嗨呀！阿嫂你激不激道邓如意住哪旮旯呀？”
胖妇人道：“邓如意啊，不知道上哪儿去了。”
“那她表哥呢？”
“死了。”
“不是吧？”合合表情夸张地叫道。
“是死了，前天的事，就死在邓如意被烧的那间房里。这位夫人，你找邓如意吗？”
“我兮她表妹。我来找我哥和她。”
“哎哟，那可不巧了。自从她表哥死了之后，邓如意也不见了，没人知道她去哪里了。”
合合掩面大哭了起来，哭得非常大声：“哎哟我个娘呀，这可咋办呀？我哥死了，咋办呀？”
这哭声引来了不少妇人看热闹了。合合哭哭啼啼地跟她们说自己是从大老远来的，专门来投奔邓如意和自己哥哥的，还带了大笔钱过来预备做买卖。结果人没了，她和她相公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苏言假装劝道：“莫哭啦，哭也木有用啦！咱们哥死了，倒是该去把人领回去安葬啦！另外，表姐也不见了，咱们得去找才是。各位邻居，不知道有没有好心人帮着我们家表姐从火里抢点东西出来啊？要是有的话，劳烦还给我们，将来好交给她啦。我们肯定会给报酬的，不叫你们白捡啦！”
合合也道：“兮呀兮呀！有没有好心的邻居帮忙收起我表姐的东兮啊？有的话就交给我，我一定有重谢的！”
“我那里有！”一妇人忙喊道。
“我那里也有！”另一妇人不甘示弱道。
不一会儿，好几个妇人都拿出了声称是属于邓如意的东西。合合和苏言付给了她们一笔报酬后，拿着东西飞快地走了。回到合合家，卸下了那些伪装，两人开始查看拿回来的几样东西：一只摔凹了的铜盆，一把嵌了螺钿的梳子，一双布满了黑色痕迹的绣花鞋，半本烧残了的经书，以及一个银制的断钗头。
苏言拿起那个断钗头道：“这东西一点用处都没有，谁知道是不是邓如意的呢？许姑娘，你觉得那几个妇人交给我们的东西真是邓如意的？”
合合翻看着那本半残的经书道：“邓如意那间房并没有烧光。火灭了之后，本着贪小便宜的天性，她们一定会回去搜罗任何可以用得着的东西。即便是一只凹得变了形的铜盆也不会放过。你看，连这本《华严经》都没放过。而且，我找到了有趣的东西。”
“什么东西？”
合合翻到了经书的最后一页，上面有几行字，但上半部分已经被烧毁了，看不见了，只剩下了下半部分。第一行剩余的字是罪孽深重。第二行剩余的字是十八层地狱。第三行余下的字是为所贩卖过。第四行余下的字是那无阿弥陀佛。最后一行是个落款：信女杜秋。
“看来邓如意的真名应该是杜秋。”合合道。
“贩卖过？”苏言思忖道，“她贩卖过什么？”
“这上面看不到她贩卖过什么。”
“她贩卖过什么会感到罪孽深重，会下十八层地狱，会祈求佛祖宽恕呢？”
合合翻着书的手忽然停了下来，目光呆滞了片刻后说：“难道是人？”
“人？”
“难道她是个人贩子？”合合顿觉毛骨悚然。
苏言露出惊愕的表情：“难道她就是贩卖孟浩儿子的那个养娘？”
合合向苏言看去，脑袋啄得像小母鸡啄米似的：“有这个可能！”
“但如果她真是那个养娘的话，孟浩在见到她的时候为什么不杀了她？孟浩可是个武功高强的硬汉子，在见到当年贩卖了自己儿子的女人贩子时，他肯定会压不住怒火。可据夏娘子说，在邓如意租住的院子门口，亲眼看见邓如意把孟浩送了出来，两人之间似乎没有发生任何冲突，反而非常地友好。这就说不过去了啊，对不对？”
合合点头赞同道：“是说不过去。”
“也许我们想错了，邓如意不是那个女人贩子。”
“可这本《华严经》上所说的又怎么解释呢？”
苏言锁起眉头道：“确实很难解释啊……”
“眼下最要紧的是找到邓如意。江大人已经发布了通缉令，她是出不了城的，那么人应该还在城内。”
苏言一愁莫展道：“问题是我们上哪儿去找？还有，她偷偷摸摸地去禄国公府找谁？”
这案子暂时陷入了一个死胡同。但合合担心的事情还没有发生，邓如意的尸体还没有出现，那就意味着那女人还活着。如果活着，那就有希望可以找到。
为了找邓如意，合合这几天都在大石西街转悠。，因为她相信一个人在某个地方生活过就必定会留下痕迹。虽说大火之后不少人都搬走了，但仍然有一部分人留在那儿，努力地重建家园。这期间，合合认识了一个叫李科的人。这人是在宅店务干活儿的。因为手头有空余的又便宜的房子，所以先把自己的家人安顿了过去，自己则请了几个人帮忙清理废墟和重建房子。合合帮了他一个小忙，他就和合合熟络了起来。几次聊天下来，合合有了个意外发现，他居然认识张巧茹，也认识邓如意。
前两天因为李科太忙了，没功夫好好跟合合说说那两个女人的事，就约在了今天，在宅店务的公署碰面。宅店务管都城公屋租赁，属于朝廷机构，所以有专门的办公场所。合合午后去了公署。李科把她带到了一间小小的隔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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