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看了看天色，月明星稀，寒意渐浓。
不远处的草地上虫鸣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于是向一旁闭目的男孩问道：“现在能说了吗？”
男孩默然不语。
他见状叹气一声，“天凉了，进屋吧。”
老爷子正欲抱起男孩回屋。
这时，男孩突然开口，声线略有些沙哑，只吐出两个字，“钢琴”。
“啊，钢琴？”老爷子顿时愣住。
在这树荫下躺一下午就为了架钢琴，这是什么意思？
“吃午饭的时候，有两位合唱老师闲聊中提到钢琴。”
老爷子点头，示意继续说下去。
“我好奇，问他们什么是钢琴。”
“刘老师怎么说的？”
“他们先是对视，然后支支吾吾半天。”
“这是在组织语言。”
“然后对着我比划钢琴的形状，一边解释钢琴的形状和用法啥的。”
“这不挺好的吗？”
“但我还是不知道钢琴到底是什么。”
“如果我没记错，你应该是见过的”
“哪？”男孩满脸疑惑地看向老爷子。
“电视上啊，咱院里那台电视不是天天在放节目吗？”
“我记得有一个节目里就出现过一架钢琴。”
“咱院的电视一天也就晚上那会开半个小时，我就算看过也没什么印象了。”
“这，电费还是要省的，哈哈哈。”老爷子面露尴尬之色。
连忙转移话题，“所以，你想要一架钢琴？”
老爷子眉头紧锁，闭上眼，咬紧牙关，再次睁开眼时，面上故作轻松道：“如果你想要，也不是……”
“不要！”
“我对钢琴不感兴趣。”男孩似乎知道老爷子要说什么，先行拒绝。
老爷子一挑眉，“咋，你该不会是觉得老头买不起吧。”
“别看我这样，我也是有点积蓄的。”
“有积蓄，那还每天都躲着吃咸菜拌饭？”男孩质疑道。
“咳咳，你小子还偷窥啊，老头子我就好这口，咋滴！”老爷子听到这，有些没绷住。
“老头子。”男孩倒没继续呛他。
“嗯？”
“你是个好人。”男孩正色道，似乎在以他的方式表示这是真情实感。
老爷子当即给男孩头上来了一拳。
笑骂道：“用不着你小子给我发什么好人卡，平日里给我省点心就行。”
随后又笑，“还行，总算能分出个好赖来，没白养这么大。”
“辨明是非好坏，是当大侠的第一步。”男孩义正言辞，像个小大人。
但老爷子看着他那稚嫩脸庞，笑意渐去。
辨明是非好坏，可这世上不止有是非好坏啊。
“哎，那钢琴真不要了？”
“嗯。”
“那你我岂不是白在这躺一下午？”
“我只是有件事想不明白而已。”
“哦？还有事，说来听听。”
“老头子，你说，这世上是否真的有别人生来便能拥有，而我们就算拼上一生也无法拥有的东西。”
“永远无法触及的东西。”言及此，男孩面色逐渐落寞。
老爷子先是沉默，抬起足以笼罩男孩头部的粗糙大手，盖住男孩的头顶，轻抚着。
男孩继续说，“就像一架钢琴。”
“当老师们在谈论我全然不知的事物时。”
“在那一刻，我只觉得世界看似近在咫尺，实则遥不可及。”
“似乎拼尽全力也够不住那个世界的边边角角。”
老爷子叹了口气，
“有，而且远比你想象的更多。”
“但是孩子啊，你不能总盯着你得不到或者是没有的东西啊，你不妨先看看，你现在拥有的东西。”
“这世上，还是有一种每一个人都拥有，或者曾经拥有过的东西。”
“什么？”
“梦想！”
男孩直愣愣地看着他，过一会儿才道：“老爷子，你还兼职励志师？”
“什么玩意？”老爷子刚营造的热血氛围被轻易打碎。
“就白天街上晃悠的那些人。”
“那是骗子，不要靠近他们。”
老爷子没好气地看着男孩。
再叹气，真是拿这臭小子没辙啊。
“孩子，听好了，上天给你一双眼睛，是为了让你向前看的，那一对耳朵，是让你聆听用的。”
“这些都不是为了让你消沉下去才给你的。”
“你呀，有多久没仔细聆听周围的声音了，有多久没抬头看一眼这片星空了。”
老爷子不再言语，只是牵起男孩的手，便往屋子走去。
被拉着的男孩也不反抗，默默跟随。
途中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月明星稀，虫鸣不绝。
……
当初管理员问他，为何持剑。
他说，他从小就喜欢武侠剑客，向往快意恩仇的洒脱快意。
但他也明白，所谓江湖侠客，从来都是身不由己，哪里来的逍遥自在。
哪怕是老爷子那样，舞起剑来仙风道骨的人，也不过是凡间一介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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