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正则最后还是没能和华锦说出口，而是自己又回了一次医院，去找到路望舒的主治医生，他并非不相信路望舒，只是看到路望舒生命力逐渐消失的样子，想要问问医生，是否有办法缓解。
主治医生摇头，也对此很遗憾，“季先生，路女士的这种病，说实话我也是第一次见到，我们给路女士做了全身检查，脑部神经扫描就做了三次，完全找不到异常，我很抱歉。”
季正则的心慢慢沉了下去，“那就只能看着路夫人这样等死吗？”
“路女士清醒的时间会越来越少，我们只能尽力延长她清醒的时间，但是您也看到了，效果不是很明显，从我们发现路女士身体的异常，到想办法医治，已经至少过去了大半年的时间，虽然我们说路女士应该尽早治疗，效果可能会很好，但是她这个病，到底要怎么医治，其实我们并没有把握。”主治医生很诚恳的说。
言下之意，路望舒早治晚治都一样，其实并没有差别，最后还是等死。
季正则告别了医生离开医院，知道这件事不能再瞒着华锦了。
他临走的时候问了医生，“路夫人还有多少时间。”
“这个不好说，按照路夫人现在的身体状况，一个月已经是好的情况了。”
这是医生最后对他说的话。
季正则坐在车里没有动，脑子里一遍遍回放刚才和医生说的话，他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同意路望舒的要求，然后回家去和华锦说出真相，前面半部分很好解决，季家在一个月之内，肯定能准备出一场盛大的婚礼。
但是和华锦说出真相，这个要求实在太难了，他不想看华锦自责难过，但是不说出来，最后华锦是否会怨恨自己，季正则没有把握。
“您为什么不选择求助路家呢？”当时季正则问了路望舒这样的问题，其实想路家求助，路望舒的退路会多不少，哪怕华锦都会有庇护之所，他不是不想娶华锦，而是这样仓促的婚礼，始终带了逼迫的成分，以华锦的性格，恐怕宁可和华家鱼死网破，都不会答应。
“我已经向路家求助了。”路望舒说得很平静，“我父亲只在帮我和帮华锦之间选择一个，我选择了自己。”
当初，她带着华锦回到路家的时候，不是去请求路振理的原谅，而是想让路振理帮助她复仇。
“我不会帮助你，望舒，当初选择嫁给华立明的是你自己，你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路振理不是固执，他已经被女儿伤透了心，哪怕女儿现在低头回来，他也不会帮助女儿做复仇这样荒谬的事情。
“华立明不是值得托付终生的人，你既然选择了，就是已经明白，那么二十多年之后，你又想报复华家，当初何必嫁给他。”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说得容易，做起来难。
“因为我快死了。”路望舒面对自己的死亡非常冷静，“绝症，睡眠时间越来越长，最后一睡不醒，如果我能活到八十岁，我可以承受自己的错误带来的惩罚，但是我快死了，我为什么还要继续忍受，我要在死之前，让华家付出代价。”
路振理失手打翻了桌上的茶杯，茶水氤氲蜿蜒，顺着桌面滴答到了地上。
他顾不得被茶水洇湿的书籍，颤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不去医院医治！”
他一生只有三个女儿，妻子走的早，没想到有一天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路望舒语气平淡的像是说着别人的生死，“很久之前就有预兆了，后来越来越严重，去医院看了一次，没用，没得治。”
她对着路振理微笑，竟然还能反过来安慰路振理，“您别难过，当年是我不孝，让您伤心了，现在也要走在您的前面了，估计到了下面，妈第一个打我，看我把您气了这么多年，她肯定心疼。”
提到路望舒的母亲，路振理的神情更加难过，但是年纪大了，倒是能控制住情绪，只眼圈很红，“你妈妈只会怪我没照顾好你。”
路望舒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有一半责任。
“其实是我不懂事，当年找男朋友的时候就让您担心，后来嫁人，更是让您伤心，我对您其实从来没尽过孝，您不要为我这个不孝女伤心。”
“我现在只求您能借人给我，华家欺人太甚，死之前，我要是不能看到华家付出代价，我不能安心闭眼，不过可能还要麻烦您，在我死后替我照顾华锦，那是个好孩子，我还什么都没告诉她。”路望舒云淡风轻的笑，倒是有看淡生死的淡然。
路振理闭了闭眼睛，说：“人可以借给你，但是我只能帮你一样，若是复仇，你就要放弃华锦，庇护她和复仇，你只能选择一样。”
“我无法面对一个身上流着华家血的人，哪怕那是我的外孙女。”路振理最后一句话没控制住，还是泄露出一点对华家的恨意。
路望舒沉默了片刻，说：“我选择复仇。”
她的前半生像一个巨大的笑话，但是落幕的时候，她要看到一个精彩的结局。
季正则整颗心都像放在油锅上煎，华锦是最无辜的，她不能选择自己的父母，不能选择自己的家庭，可是从她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全心全意的待她。
突如其来的手机声音打断季正则的思绪，他拿起手机一看，十分意外竟然是季淮安的电话号码。
如果季正则没有记错的话，季淮安早就结束休假了，他现在应该在执行任务，而季淮安执行任务的时候，是从来不和家人联系的。
卧底不是一份安全的工作，能避免家人的危险，季淮安都是尽量避免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接二连三听到让他震惊的消息，季正则总觉得季淮安的电话来的不同寻常。
“大哥。”季正则的音色疲惫，都是精神上的。
季淮安很少听到弟弟疲惫的声音，显示怔楞了一下，后来又想到自己现在要说的事情比较重要，把对弟弟的关心放在心里，然后问道：“正则，你还记得小叔叔有个女朋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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