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随着四人将书房的门关上,拓跋宏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顿时松懈了下来。
“太子...太子...”
想到废立太子之事,拓跋宏的幽幽一叹。
坐回案前,他没有任何犹豫,立即对着门口吩咐道:“来人,去把元恪给朕叫过来!”
“奴婢遵命!”
听到拓跋宏的吩咐,门外的太监急忙跑了出去。
太子逃回平城一事早已经在洛阳传开,如今陛下吩咐又皇次子元恪进宫面圣,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一炷香后,伴随着门外的脚步声响起,一道略微稚嫩的声音也传了进来。
咚咚咚——
“父皇,儿臣请见。”
“进来!”
嘎吱——
随着房门推开,只见一个气质儒雅的小公子施施然走了进来。
望着案前的拓跋宏,小公子拱手拜道:“儿臣元恪,参见父皇。”
“免礼。”
看到来人,拓跋宏不露痕迹的点了点头。
元恪不过十三岁的年纪,但却早已熟读经史子集,比起元恂而言,此子雅性简素,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倒是个好苗子。
念及此处,拓跋宏不禁升起了考教对方的心思,当即指着身前的台阶道:“站过来,让朕好好看看你!”
“是!”元恪见状点了点头,随后就站了过去。
打量着对方稚嫩的脸颊,拓跋宏双目一瞪,沉声道:“你可知朕今日为何召你前来?”
闻听此言,元恪虽然有些紧张,不过还是点头道:“禀父皇,儿臣心中有些猜测。”
“哦?那你不妨说来听听!”
“是!”
悄悄看了一眼拓跋宏,元恪低声道:“儿臣近日多观中原史书,如今太子大哥犯下重罪已被收押,儿臣料想...料想...”
“恩?”
拓跋宏面色一沉,目光灼灼的盯着对方道:“说下去!”
咕咚——
咽下一口唾沫,元恪藏于衣袖中的双拳紧握,闭眼道:“父死子继,兄终弟及,中原王朝常言立嫡立长,儿臣料想父皇应当是要封儿臣为太子!”
说到此处,元恪发现拓跋宏并未出现想象中的暴怒,当即接着道:“父皇一心施行汉化改革,儿臣以为父皇今日是想试探儿臣的心中所想!”
“若是儿臣支持汉化改革,便能顺利的坐上储君之位,若是儿臣不支持改革,只怕日后则会被剥夺权柄,空留一个王的名头。”
听到元恪条理清晰的回答,拓跋宏的嘴角微挑,眯着眼道:“这些话是谁教你的?”
“朕不相信你一个毛头小子竟然能将局势剖析得如此透彻!”
闻言,元恪微微拱手,坦荡的道:“父皇明鉴,儿臣近日多向几位王叔请教历史典故,结合他们对太子大哥的不满之处,再加上父皇的种种举动儿臣才有了这番猜测。”
“不满?”
拓跋宏眉头微皱,随后看向元恪道:“那你可知他们为何对你太子大哥不满?”
听到这话,元恪点头道:“禀父皇,儿臣以为矛盾是在于双方的政见不同。”
“王叔与众位大臣皆随父皇改革旧制,而太子大哥却倾向于鲜卑旧贵,若有朝一日太子大哥继位,先不论改革之事如何,恐怕王叔们还有众位大臣的下场都不会好过。”
“反之,太子大哥一旦继位,届时鲜卑旧贵便会掌握权柄,而我大魏皇城恐怕也要再次从洛阳迁回平城,父皇的所有努力也都会化作泡影。”
说到此处,元恪微微低头,告罪道:“父皇,儿臣今日妄加揣测,还请父皇不要怪罪!”
“哈哈哈!”
指着元恪,拓跋宏笑着道:“既然你连这些都知道,那你来说说,你若为太子会支持汉化改革吗?”
“唔...”
元恪闻言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沉思片刻后才说道:“昔日父皇五岁继位,乃是由文明太后言传身教,而太后出身于长乐冯氏,又是北燕王室,自然对于朝政有着独到的见解。”
“文明太后以您的名义整顿吏治,又以三长制、均田制、租调制壮我大魏国运,这些制度的存在让我大魏境内人丁兴旺,国家的税收也显着提升。”
“而到了父皇这里时,便让我们穿上汉人的衣服,取汉人的名字,同时令鲜卑人与汉人通婚,这些政策虽然让鲜卑族人颇有微词,但我大魏境内的百姓却不再对我们抱有敌意,反而渐渐生出了维护之心。”
说到此处,元恪似乎有些不解,摇头道:“父皇,儿臣不是愚钝之人,这些政策的好处儿臣自然能够看到。”
“只是父皇,您当真就不怕长此以往,我鲜卑族或许就慢慢消弭在历史之中吗?”
听到元恪的话语,拓跋宏笑着道:“恪儿,你想过没有,即便是真有那么一天,也不过是鲜卑族群自己的选择罢了。”
“当今天下我大魏坐拥北方,而这其中各族林立,必须要进行文化和习俗的改革方可团结一致!”
“各族当中,唯有中原大地拥有着古老且丰富的历史传承,诸子百家更是诞生出典籍无数,它们是这片土地上最珍贵的东西。”
说着,拓跋宏看向元恪道:“昔日八王之乱,各族趁机涌入北方大地,那是什么样的日子?”
“不讲上下尊卑,不守仁义道德,烧杀劫掠,茹毛饮血,这就是我们想要过上的生活吗?”
闻言,元恪急忙摇头道:“儿臣自是不想,那样的世界,人活着连鸡犬都不如!”
“是啊!”
拓跋宏深以为然的点头道:“所以朕才要坚定的施行改革!”
“自秦朝一统起,战国以来的中原百姓到现在早已经成了一家,朕也想有朝一日我大魏境内的各族百姓成为一家!”
“等到那一天到来之时,即便朕已经魂归大地,想来也能得到世人的三分敬意吧!”
听闻此言,元恪亦是心潮澎湃,抱拳道:“父皇之志犹如长江东去大海,儿臣愿为父皇分忧!”
“好!!!”
“既然你已表态,朕也不能没有表示!”
得到元恪的回答,拓跋宏心中一定,当即在桌面上的卷轴中写下了对方的名字。
“今日起,朕便封你为太子!”
“希望你不要辜负了朕的期望!”
闻言,元恪急忙跪下磕头道:“儿臣定不负父皇所托!”
“行了,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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