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那间屋子，洪婧文整个人都失魂落魄。
沈珍炜没再派人监视她，想必是算准了她逃不出去。
她麻木地承受刑罚，她自虐地想着，是她做的不好，害死了她所有的家人，这是她该受的。
沈珍炜连着三日都在换着刑具，逼着她说出卫凌慕的藏身之处，好在她不知道，如果她知道，她怕她撑不下去，被疼痛支配。
这日，是她在这间屋子的第七日。
屋子里有一扇小窗，只有一个巴掌大，一缕阳光破窗而入，照醒了洪婧文。
“叽叽喳喳——”
洪婧文睁开眼睛，看到小窗上站着一只小小的翠鸟。
春天到了啊……
她居然看到了阳光，看到了小鸟，她以为她这辈子都看不到了。
“快走吧，这里不安全，离开这里，去找一个温暖的地方吧，如果可以，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帮我去一趟江南好吗？帮我去见见那满山的桃花。”
小鸟好似听懂了，扑闪翅膀飞走了。
这时，沈珍炜也进来了。
她今日带了一把匕首。
“你知道吗，我最羡慕你什么。我最羡慕你的这双眼睛，因为你这双眼睛，勾了多少人的心。不仅是卫凌慕，还有陛下，凭什么，他们眼里都只有你……”
沈珍炜今日情绪似乎不对，眼底均是浓稠的恨意。
她拿起匕首在洪婧文的眼前比划。
“这么好看的眼睛，就挖了喂狗吧。”
她手起刀落，两行血泪顷刻之间顺着脸颊落下。
而洪婧文只是微微皱眉，并无其他反应。
“怎么不叫？”
沈珍炜冷笑道。
可洪婧文下一句话让她的脑中一疼。
“我只是觉得，叫出声 ，会很丑。”
我只是觉得，叫出声，会很丑。
好似曾经在哪听过这句话……
是什么时候呢？
沈珍炜压下心底的躁意，急忙离开。
自刑台一事后，卫凌昱知道是她私自下的命令，便对她有所冷淡，她以为只要她好好劝他，他就不会那么冷漠了，可这都几日了，他反而在避着她。
她只能把怨气放到洪婧文身上，她知道，卫凌昱最近在全城大肆寻找洪婧文，她不能让他们相见。
而刑台一事后，正中暗阁下怀，太傅府和沈国公府如今遭到监视，朝堂中血雨腥风，人人都想顶替空出的位置。
贤妃得知消息第一时间，就将卫灵儿送去了长公主府。
卫灵儿在这短短几日，知道了太多事，对她而言，是如此的荒诞，她知道母妃的用意，她是杨金刃的未婚妻，留在京中，身份尴尬不说 ，而刚坐上皇位打着清君侧的卫凌昱，想来也不会忘记她。
殷姝玉心底叹息，一代新帝登位，注定血雨腥风。
“公主殿下，坐着马车去东瀛，如今只有东瀛才是您的容身之处。”
殷姝玉说。
卫灵儿感激不尽，问：“那您呢？您不和我一起走吗？”
“新帝刚继位，朝中局势未稳，至少短时间内不会为难我。反倒是你，快去找杨小将军，告诉他，千万不要回来。”
殷姝玉给卫灵儿一个安抚的笑容。
“多谢。”
卫灵儿不再犹豫，带着公主亲卫离开京城。
一路上，她一直派人留意消息，她相信杨采意一定还活着，一定。
卫凌昱收到暗卫的消息，并未派人前去阻止。
眼下，离开京城反而是件好事。
他问：“有她的消息了吗？”
“回主子，并无。”
卫凌昱敛眉沉思，想到了沈珍炜，问：“沈小姐那边，最近可有异动？”
“回主子，沈小姐这几日日日留在宫中，并无异常。”
“她说过她和洪小姐相识。”
可她偏偏私自下了诏命，斩了杨威和洪有为。
而这几日，一直在宫中闭门不出。
想到这个关键，卫凌昱来到沈珍炜居住的宫殿。
宫女见到她，脚步一顿，想要前去通报，可卫凌昱制止了她，带着人走进殿内。
殿内无人，以及方才宫女明显的一顿，卫凌昱直觉有异，派人检查殿中。
一众侍卫行动起来，卫凌昱注意到殿中最不起眼的一株盆栽，他转了转盆栽，一扇暗门从书架处缓缓出现。
他神色晦暗，带着人一起走了进去。
与此同时，沈珍炜站在洪婧文面前，她的身后是一个魁梧的侍卫。
洪婧文虽然看不到，却也知道前面不只有沈珍炜一个人。
她只是很轻声地说了一句：“你来了。”
沈珍炜面色复杂，她压下心底的异样，说：“今日，我送你一份大礼。她就交给你了。”
她背过身，侍卫上前。
洪婧文苦涩地笑了一声，她听到愈来愈近的脚步声，知道面对自己的将是什么，她也知道了，眼前人非彼时人，可即便如此，她依旧唤了一声：
“沈姐姐……”
沈姐姐……
听到这声呼唤，沈珍炜微怔，她那双饱含仇恨和嫉妒的眸子，好似有片刻的思念和柔情，又好似从未见过。
有好多片段一匝一匝地从她眼前浮现过，她的眼底亦不知不觉漫上水光。
她想起来了，她曾经视她为朋友，她曾经那么渴望靠近她，洪婧文是沈珍炜最好的朋友。
眼底的清明逐渐恢复，正一步一步驱散黑雾。
她连忙转身，张口想要阻止，那一瞬间，一柄锋利无比的匕首从她的耳尖穿过，正中侍卫的脖子。
眼底水光顿时消弥，沈珍炜僵硬地转过头，撞见了她此刻最不想见到却一直挂在心上的人。
卫凌昱没有给她一个多余的眼神，他径直越过呆愣的她，解开洪婧文身上的绳子，而后解下自己的披风，裹住满身血痕的洪婧文，抱着洪婧文转身离去。
他对洪婧文，到像是失而复得，如获珍宝，而对她，避之如猛虎。
“沈小姐，请留步。”
季言拿着剑的手伸出拦住想要追上前的沈珍炜。
沈珍炜站在原地，就这么看着二人在侍卫的簇拥下离开。
卫凌昱，你就这么喜欢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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