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清脆的童音直接打断了贾赦的话，贾琏的脸上带着不符合他年龄的深沉。
贾赦的脸色微微一白，他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会如此决绝。四周的众学子见状，纷纷投来各异的目光。有人同情贾赦的低声下气，觉得他作为父亲，竟被儿子如此对待，实在是颜面扫地；有人则对贾琏的咄咄逼人感到不满，认为他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对待自己的父亲。
“琏儿，为父真得知错了，你就不能原谅为父一次吗？”贾赦再次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哀求。
贾琏冷冷地看着贾赦，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原谅？在您不听我的解释，执意对我施行家法的时候，可曾想过要原谅我？
被您那无情的家法打得几乎丧命之时，您可曾有过一丝悔意？如今，您轻描淡写一句知错，便要我忘却那些刻骨铭心的痛楚，凭什么？
就凭你是我老子，你若是想要我这条命，我就必须要双手供上吗？
可是，十月怀胎的是我母亲，辛苦养育我的也是她！您除了给我一个‘贾’姓，还给了我什么？是无尽的责备，还是残酷的惩罚？
我从来都知道，您对我的不喜。我也曾费尽心思的想要讨好您，可最后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
无论我如何努力，都得不到您的认可与赞许。您总是拿我与别人比较，说我不如这个，不如那个，可您又何曾做了一个父亲应做的事情？
大老爷，贾将军，您给了我一条命，您也已经亲自拿了回去。
我如今的这条命，是我外祖父救回来的，是我母亲日夜守护得来的，更是我自己凭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从死神手里抢回来的！
所以，您凭什么觉得，您轻飘飘的一句‘错了’就能够让我原谅您？！”
贾琏的话语，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贾赦的心口。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对父亲的冷漠与不屑。
贾赦紧紧捂住自己的心脏，忍不住后退了几步。他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对自己积怨如此之深。
张慧一出来，就看到了山门前密密麻麻的人群和马车，以及正在对峙中的父子。顿时一口鲜血涌上喉头，她强忍着不适，快步走上前来，目光在贾琏与贾赦之间来回游移，最终落在了贾琏那张紧绷着的小脸上。
张慧拿起丫鬟手中的披风，包住贾琏几乎赤裸的身体，温声道:“琏儿，你的身体还未好全，怎么就跑出来了。快来，跟娘一起回去，你外祖父还等着你一起用晚膳呢。”
感受到母亲身上的馨香，贾琏的眼眶一下就红了，他抱住张慧的腿，瓮声道:“娘，对不起，儿子又让您担心了。”
张慧心疼地抚摸着贾琏的头，柔声道:“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做母亲的哪有不担心自己孩子的道理？娘啊，只希望你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
说着，张慧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贾赦，眼神复杂。她明白，今日之事，绝非偶然。贾琏对贾赦的怨恨，也不是一朝一夕积累起来的。但作为妻子和母亲，她所能做的，唯有尽力调和二人的感情而已。
“老爷，”张慧轻声唤道，“琏儿身体尚未痊愈，不宜久站。有什么事情，我们不如进去再说吧。”
时隔数日，再次听到妻子的声音，贾赦只觉心中那块空荡荡的地方总算是填满了。他忙不迭地点头应道:“好，好，咱们进去再说。”
说着，他上前一步，想要抱起贾琏。但贾琏却下意识地躲开了他的手，眼神中满是戒备和冷漠。
贾赦的手僵在半空，对着张慧讪讪一笑，道:“我扶太太进去。”
在众人面前，张慧亦不好十分的下贾赦的面子，只得把手用帕子裹住，放到了贾赦的手心中。
一家三口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从一旁的侧门进了问心堂。
匆匆赶来的杨秩看着这和谐的一幕，眼底闪过一抹笑意，然后快速走进人群，轻声同那些即将归家的学子们交代着什么。
刚回到张慧这些日子居住的小院，张慧就把手从贾赦掌心中抽了出来，回头命婆子关上院门后，冷冷地扫了贾赦一眼，道:“贾恩侯，你今日又是唱的哪一出？”
贾赦被张慧这一问，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一脸谄媚的说道:“瞧您说得这是什么话，我就不能是真心悔改了？
慧娘，你知道你不在家的这些日子，我都是如何度过的吗？那可真是横也思来，竖也思，朝也思来，暮也思啊！”
张慧闻言，粉面一红，忍不住啐道:“呸，一把年纪了还油嘴滑舌，也不怕下人笑话。”
贾赦见状，心中一喜，他就知道张慧不会轻易放弃自己。他忙赔笑道:“慧娘，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我这可不是油嘴滑舌，而是真心话。不信你问问府里的下人，看我这些日子有没有时刻惦记着你和琏儿。”
张慧白了他一眼，道:“行了，别贫嘴了。我让你查的事情，你可都查清楚了？”
贾赦闻言，神色一正，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对着张慧深深一揖，沉声道:“慧娘，对不起，这次的事情，确实是为夫错了。
我不该只听信一面之词，更不该不相信自己的儿子。我已经派人详细查证过了，那件事情确实不怪琏儿。
琏儿，他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是我错怪了他。”
听到贾赦的道歉，贾琏冷笑一声，对着张慧行了一礼，哑声道:“娘，儿子有些累了，想下去休息一会，可以吗？”
张慧看着儿子仍旧苍白的小脸，千言万语只化作了一道无声的叹息，她摸了摸贾琏的脸，温声道:“娘让赵妈妈带你去休息好吗？”
“好。”贾琏应了一声。刚要转身离开，又停住了脚步，“娘，儿子喜欢外祖父，喜欢书院里的先生，也喜欢这里的哥哥和叔叔们。所以，儿子……儿子日后能不能一直留在书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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