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历二十七年五月，宋楚渝正想去御书房，却听见里头传来父皇严苛的怒骂声，不一会儿，二皇子从里头垂头丧气走出来。
他站在一旁同二皇子打了个招呼：“二皇兄。”
二皇子见了幼弟，笑了笑：“来看父皇。”
宋楚渝点点头。
二皇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快些进去吧，可别像二皇兄一般又惹怒了父皇。”
宋楚渝本想应承，却鬼使神差跟上了二皇子的步伐。
“父皇对二皇兄最是器重了，若是有什么不愉快的，都是爱之深责之切，皇兄莫往心里去。”
二皇子有些讶异，平日这皇弟最是少年傲气的，怎突然会安慰人了。
虽两人年龄有差距，说到底这个弟弟却是他看着出生的，又有同母养育之情，故而他也顿住了脚步和弟弟同行。
宋楚渝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但是总感觉今日这番话是如何都要说的。
“五弟长大了，知道安慰皇兄了。”
宋楚渝却摇摇头：“不是安慰，确实如此。父皇常提起皇兄少时之事，让我以二皇兄为榜样。”
“当真？”二皇子声音微颤。
宋楚渝坚定点点头。
二皇子眼中莫名有了一丝希冀，转而又叹气道：“可如今皇兄却让父皇失望了。”
宋楚渝犹豫片刻，还是问道：“皇兄可是遇到什么难题了？”
两人一同坐到亭子里。
“也不是什么难题，前些时间在街上救了一个天阉之人，见他可怜便放到府里了。后来偶然得知他会炼制延年益寿的丹药，想给父王献几颗，方才被父王驳斥了。”
宋楚渝犹疑片刻，道：“皇兄也是一片孝心。可这外来之人，怎知他一定可信呢？”
“五弟不知，他像是有些别人没有的本事。我府中有个人一直有心疾，常年口齿苍白，他给那人吃了颗丹药，那人肉眼可见的好多了。”
宋楚渝却更惊异了：“如此有本事？”
“是啊！所以才想着给父皇献宝。”
宋楚渝却是不太信的，可若是直接说此人不可信，又怕二皇兄以为自己在质疑他的能力，恐怕会伤了手足感情。
他思忖片刻后道：“如此天大本事，不若直接将他引入太医院吧？若他的方子能为太医院所用，宫中上下皆会感谢二皇兄恩德。现下父皇不信，还是因为他是外头的人，跟皇兄无关。若是进了太医院，父皇必然会信的。”
二皇子眼前一亮：“五弟说得有理，回去我便让耿忠将生平纪事写好，我亲自为他引荐。”
宋楚渝松了口气，若是那人来路正经，又有大医之才，必然能进太医院。
层层考核下，不怕他有什么隐瞒的。
宋楚渝颔首道：“如此也能全二皇兄的一片孝心。”
二皇子却是对这个幼弟十分感激：“我确实只是想给父皇献个丹药，五弟出了个好主意，皇兄谢过了。”
宋楚渝笑着目送二皇子离开，才转身进了御书房。
“父皇。”
皇帝气还没消，见了幼子面色才稍缓了些。
“你二皇兄不成器。”
“父皇说过二皇兄最是早慧，若二皇兄不成器，儿子还以二皇兄为榜样呢，那儿子岂不是蠢钝如猪？或者说父皇现下觉得二皇兄不早慧了？”
这番话只有他敢说了。
皇帝被他一句“蠢钝如猪”说笑了。
“现在不成器。”他又补充道。
宋楚渝摇摇头：“上月父皇还说二皇兄差事办得极好，还告诉儿子‘莫以一短弃众长’，说二皇兄虽有些错处，但却有许多长处。父皇都忘了。”
皇帝愣了愣，有时生气起来是都忘了。
宋楚渝点到为止，又和皇帝说别的去了。
过了几日，二皇子入宫面圣，同皇帝认了个错：“是儿子识人不清，差一些着了外人的道。儿子才说为他写举荐信，第二日他便跑了，后来儿子才知他那些丹药都是用鸡血所做，真真恶心。幸好父皇英明。”
儿子能屈能伸，皇帝很是欣慰：“你能明察秋毫，也是极好。”
二皇子没想到自己还能得一顿夸奖，倒是十分惊喜，却也不敢居功：“是五皇弟提醒得对。”
皇帝见他们手足情深，颇感欣慰：“你五弟以你为榜样，来朕这都得为你说道几句好话。你旁的兄弟，朕可以夸可以捧，但你是朕唯一的嫡子，朕对你要求自然更高。你凡事莫要太心软，着了道，就容易行差踏错，往后可要记得了。”
二皇子孺慕之情顿起，同时又对自己的幼弟多了几分感激，头深深埋了下去：“儿子不会再让父皇失望。”
皇帝却摇摇头：“不必给自己太大压力，办好手上差事就行。”
嫡子什么都好，就是总想证明自己，如此便容易着了别人的道。
“青州似乎发现有异邦人，你且去看看，若有不对，直接将他们就地正法，不必顾及什么友邦之情。”皇帝又道。
大梁并未开通对外商贸，若有异邦人，必须得经过朝廷文书同意，但现下朝廷未发出同意文书，若有，必是偷偷潜入。
二皇子应下，犹疑片刻又问：“儿臣可能带上蕴宁一起？”
“你办个差事怎地还带上皇子妃？”皇帝气乐了。
“蕴宁说想出去转转，父皇放心，不会耽误差事，且儿臣想着，若是隐瞒身份，指不准能查得仔细些，带着蕴宁也可以掩人耳目。”
皇帝摆摆手：“去吧去吧，你有你的分寸就行。”
二皇子谢过后退下。
皇帝叹了口气，儿子儿女情长，不知是好还是不好。
转头又问身旁的老内侍：“将军府如何？”
老内侍回禀道：“苏大人传回来的消息，将军府也没什么异常，皇上不必忧心了。”
“是啊，已经盯了快十年了。忠心，那便再好不过。”皇帝感慨道。
江山好，孩子们好，就再好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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