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泰大吃一惊。孙传庭如此负气,以硬对硬,置朝廷众臣于何地,天子颜面何在?
“大……哥,那朝……廷是如何回复?”
震惊之余,王泰结结巴巴地问道。
“朝廷倒是没有说什么,不过大人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长吁短叹,说他什么“性本痴忠,忌当路者众”。以哥哥看来,朝廷恐怕对大人早有怨言,否则大人也不会这样发愁。”
王泰轻声叹息,放下了手上的酒杯。
看来,孙传庭也知道自己性格上的缺陷,但他却恃才傲物,不肯作出改变,这恐怕也是性格使然。
“兄弟你有所不知,杨阁部如今是皇上的宠臣,大人偏偏和他尿不到一壶。几次三番,大人和杨阁部在政事上意见不一,哥哥我猜,他二人已经是势同水火,难以调和了。”
历史上相传,孙传庭和杨嗣昌之间的不和,根源在于战略上的分歧。杨嗣昌坚持“四正六隅,十面张网”,其中“陕抚断商、雒”当一面,是关键环节。而孙传庭不以为然,认为“向来贼势张则四出,困则归秦,贼之地利在秦明矣”,“贼将踞全秦为窟穴,而四面六隅几为空张之网”,多次公开反对杨嗣昌的主张。
正所谓,有才之人必有性格,杨嗣昌刚愎自用,孙传庭负气要强,两人明争暗斗,杨嗣昌感到孙传庭难以节制,孙传庭则反感杨嗣昌处处掣肘。
历史上,二人结怨日久,孙传庭进京入狱,虽然主因在崇祯皇帝,但与阁臣杨嗣昌也有着必然的关系。
“孙大哥,你有空时,也多劝劝大人,让他不要意气用事,以免误了国事。”
王泰满嘴的苦涩。大明王朝,就是毁在了一次又一次的内斗当中。
“兄弟,大人的性子怎样,想必你也是知道一二。”
孙枝秀摇了摇头,苦笑一声,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大人要是性子软一些,也不至于谁都得罪,在官场上寸步难行。”
孙枝秀的感慨听在耳中,王泰也是默然。孙传庭要是性格软绵,清屯追饷的事情,估计也难以成功。
“大人和洪督师之间,相处的如何?”
想起了历史上大名鼎鼎的洪承畴,王泰忍不住又开了口。
“大人在军务上,总是急进,并不把开罪同僚当成一回事。洪承畴喜城府极深,待人接物,宽厚谦让。你说,他二人能够怎样?”
孙枝秀喝的面色通红,许多话也是毫不隐瞒。
“朝廷考虑大人兵力单薄,把洪督师麾下的甘肃镇兵二千余人拨给大人调度。大人大刀阔斧,裁汰军官三十一人,兵丁四百多,说是精简队伍,减少开支。你说说,洪督师心里能舒服吗?”
孙枝秀摇摇头,很是无奈。
“月前,洪督师传来军令,他入蜀追剿李闯流寇,安排大人在商雒一带堵截,结果李闯从陇南逃脱。大人对此意见不同,上疏皇帝辨明此事。你说说,洪督师心里会怎么想?”
王泰频频摇头,心头震惊。
孙传庭如此不留余地的负气做法,碰上宽宏大量之人,或许可以相安无事,但是本朝阁臣杨嗣昌,还有皇帝崇祯,都是刚愎自用,个性自负之人,一番碰撞之下,国之不幸。
洪承畴虽然隐忍,城府极深,也不太会迁怒于人,但此人膝盖太软,王泰倒并不怎么担心此人对孙传庭掣肘。
“大人如此负气要强,朝堂上又没有人遮掩,士大夫争斗不休,非国家幸事,我大明忧患重重啊!”
历史上清军入塞,攻破济南城,纵横数千里,烧杀抢掠糜烂无数,连济南的藩王都未能幸免,崇祯帝大怒之下,连山东巡抚在内的大小官员四五十人。
在这个节骨眼上,孙传庭竟然撂挑子,以身体原因要求致仕,自然会令崇祯帝暴跳如雷,被投入大牢完全是咎由自取。
孙传庭下狱,虽然说,其中可能有杨嗣昌向皇帝打小报告的原因,在在此国难当头,强敌环伺的局面下,负气要强,以辞职表达不满,又置国家大事于何地?
孙枝秀看着王泰,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王泰,你一介武夫,这些官场上的事情,还是少碰。你整天忧国忧民,搞得跟抚台大人一般,你累不累呀?”
王泰也是哑然。自己一个乡间草民,皇帝和大臣之间的事情,又岂是自己能左右。
“兄弟,莫谈国事,来,喝酒!”
孙枝秀举起了酒杯,却是暗暗心惊。
这位仁兄还真是忧国忧民,难怪抚台大人对他如此看中。这样看来,他走上仕途,只是迟早,也许有一天,自己还要唯其马首是瞻。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来,饮酒!”
王泰也是举起酒杯,三个人“咣当”一声碰在一起。
“兄弟,要不你晚上就歇在我府上,明天一早再回去?”
“哥哥,我还有些事情要办,咱们过了节再聚!”
几个人出来,来到院子里,看看周围没人,孙枝秀凑近王泰的耳朵,低声说了几句。
“哥哥,多谢你的提携!”
王泰郑重其事,肃拜了一下。
“兄弟,先别那么高兴,八字还没有一撇。这都是抚台大人的意思,他器重你,你好福气,就回家等着听好消息吧。”
孙枝秀抛下一句话,送王泰二人出了家门。
“公子,孙将军说了什么,是不是好事?”
“也许,我就要做官了。”
王泰抛下一句,他眼睛看着满天的雪花,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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