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殿一夜未宁，满屋的烛火彻夜照亮着匆匆来往的太医。
床上的宇文练紧闭双眼，嘴角的血迹干涸在他的皮肤上，他看上去竟生机微弱。
太医诊断后，料定他是中了断肠花之毒。
“此毒世所罕见，陛下怎会中此毒！”太医擦着冷汗。
昭歌紧紧抿唇：“还有救吗？”
“断肠花寻常是用来口服的，若是通过气味传播，本是对人体伤害不大的。可偏偏陛下本就体弱，早先卧病许久，如今又中了此毒，恐怕……”
因为那钱嬷嬷是抹在自己身上通过气味传播，那便注定其他人吸入的量不会多。
所以昭歌和其他下人们都没什么大事。
但宇文练不一样，钱嬷嬷必然是拿准了他体弱，才会有此一举。
太医不敢继续说了，只颔首：“我尽力一试。”
“一定要保住陛下的命！”昭歌紧张地说。
宇文练才登基不到一年，其他皇子又正值盛年。
若他真的出事，大褚短短时间便又要经历一场血淋淋的皇位争夺战……
接下来，太医院的几名太医围在床前，提心吊胆地为天子医治。
王允更是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这怎么办啊，这怎么办啊，要不…去告知一声太皇太后吧。”
“现在别去了。”昭歌反倒冷静得多，“如今太医都在这儿，太皇太后也帮不上忙，叫她来，只会叫她老人家平白担心。”
那就不如等到宇文练出了结果，再知会太皇太后。
王允丧失了主心骨，满脑子跟一团糨糊一样，含糊着便听了昭歌的话。
太医的医治，一直持续到下半夜。
昭歌站在那儿，思绪万千。
这时，却有一名小太监走近她，低声道：“姑娘，您去歇会儿吧。”
“这时候，我哪儿有心思歇。”昭歌按了按太阳穴，那儿砰砰作响，难受得紧。
话音落下，那边的太医一阵小声的讨论，继而，便似乎松了口气。
其中一名太医回过了身，本紧绷的神情缓了缓。
“陛下怎么样了？”王允第一个冲上前。
“公公放心，陛下暂且已转危为安。”太医为自己捏了把汗，还好陛下年轻，还经得起折磨。
王允拍着胸口，险些哭出来，“那就好，那就好。”
昭歌则看了一眼那面无血色的天子。
不知为何，她心中依旧不安。
但至少在表面上，这夜乾坤殿的风波，似乎终于过去。
昭歌在乾坤殿守着宇文练，趴在桌上昏昏欲睡。
半夜里，有道身影给昭歌披了件衣裳，却反倒弄醒了她。
她一看，是那个先前劝她去休息的小太监，于是揉了揉眼睛，“多谢。”
“您回去休息吧，这儿奴才们候着呢。”小岩子劝她。
这小太监好奇怪，怎么总劝她休息？
昭歌心里有些警惕，回头看了一眼宇文练，动动嘴唇。
没等说话，小岩子就压低声音，微微靠近了她，“您若累着了，侯爷该担心了。”
“……”
昭歌忽然想起，元惊烈和她提起过，他在乾坤殿有个眼线。
“他跟我提过你。”她困倦无比地笑了笑，对他放下了戒备。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回去睡一会儿了。”
小岩子忙点点头：“您快去吧，外头黑，我送您回去。”
二人出了乾坤殿。
走了没多远，昭歌便开门见山地问：“钱嬷嬷的事，是不是他在背后吩咐你做的？”
不然，怎么就那么刚好的，她才被宇文练带走，那钱嬷嬷就被抓来了。
“姑娘果然聪慧。”小岩子愣了一下，便欣然承认：“自陛下开始招纳一批宫女进乾坤殿，侯爷便发觉出了不对，叫奴才盯着点。”
“后来刺杀之事一出，侯爷猜出那秦月柳背后有人相助，叫奴才查下去，并且注意保护姑娘您。”
原来，阿烈竟也猜出宇文练会把主意打到她头上。
昭歌笑了，“这小子，越发聪明了。”
…
隔日，太皇太后得知了昨夜乾坤殿的意外。
“这么大的事，你们竟不告知哀家！”
她冲到乾坤殿，一看完宇文练，便对下人们大加怒斥，还要叫人发落了王允。
王允跪在地上，吓得惊惧不已，“太皇太后饶命！奴才们是因为担心您的身体，才没有去告知您！”
“哀家的身体再重要，难道有皇帝的身体重要？”太皇太后显然不接受这个解释。
“来人，把王允给哀家拖出去，重打三十大板！”
就在这时，昭歌及时赶来，连忙跪下，“回太皇太后，是民女不让王公公告知您的，若您要罚，还是罚民女吧。”
太皇太后看了一眼昭歌，想起她这些日子和宇文练的纠葛，目光不由得更冷了几分。
真是红颜祸水！
先前嫁给她那不争气的孙儿，成婚又和离，后来又和宁国公府的小子不清不楚，现在倒好，连皇帝的床，这女子都要爬一爬。
若是个寻常身份的也就罢了，偏偏这女子曾经是皇帝的弟媳。
这算怎么回事！
思及此处，太皇太后冷冷道：“真是自作主张，来人，把她给哀家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
然而，没等有人上前将昭歌带走，里殿传来一道气若游丝的声音，“皇祖母……”
太皇太后一惊，连忙冲到床边，热泪盈眶，“练儿，你醒了，你吓死皇祖母了。”
床上的宇文练似乎在说着话，声音实在太小，听不清楚。
“练儿，你说什么呢？”太皇太后凑近去听。
只听他虚弱的声音喃喃着：“别…别打她……”
太皇太后：“……”
真是不争气！
她愤愤地瞪了一眼昭歌，“看在皇帝的面子上，哀家今日不责罚你。还不快走？别在哀家面前碍眼。”
昭歌忙悻悻然退下。
而这一退，再度来乾坤殿之时，便是一日后了。
她实在不安，心里七上八下地到了那儿，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时，小岩子却走了出来。
“姑娘，你怎么来了？”
“听说陛下醒了，我来看看陛下。”昭歌看了眼殿门，“太皇太后不在吧？”
小岩子道：“不在，不过您现在不能进去，因为侯爷正在里头和陛下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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