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雪亲眼看着和自己一起玩耍一起互相安慰的好朋友跳了河。然后她站在河边站了很久很久，直到有人在河流的下游看见了她的尸体将她打捞起来。
豆芽走了，当着祁雪的面。
祁雪抬眼看向天花板，视线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泪水模糊得看不清东西，将天花板的灯光模糊出一圈又一圈的光晕。
“旭沂，我当初真的很想拉她一把的。”祁雪说。
她当初真的很想拉她一把的，但是那个时候的自己也深陷泥沼，她没有，她甚至觉得或许死亡才是真的解脱。
但是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在做噩梦，她梦见那个女孩脸色苍白站在自己面前，哭着质问她为什么不帮她。
“你说我当初要是有现在一半的勇敢，我就能反抗那群人，然后她就不用去找老师。那个时候或许我们会形同陌人，但是至少她不会再受欺负，不会被那些谣言伤害，更不会让她的家人有可乘之机。”
祁雪说着说着觉得委屈，声音不自觉的哽咽起来。
她不止一次在后悔当年的事情，甚至还想过要不就一起死了算了。只是很多时候，手上的刀都已经放在了手腕上，却还是被放了下来。
不是没有勇气，而是婆婆离世之前说“囡囡要好好活下去，要好好读书，要成为人上人。”
而后来身上的责任又多了一份，是那个女孩，她说过要祁雪替自己好好活下去，要她替自己好好上学，好好去看看更广阔的世界。
所以那段时间，失踪了很多年的妈妈找上门来，要断她的读书路时，她第一次拿起刀对准了自己的母亲，然后听着母亲络绎不绝的骂声离开了那个地方，用着仅剩的一些钱来了云北，找那个自己已经不记得长什么样的父亲和哥哥。
旭沂在电话那头一直沉默，心脏处传来一阵阵的钝痛，不明显，却让人觉得如鲠在喉。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祁雪爱所有人却唯独不爱她自己的原因。
因为没人爱她是其一，更重要的是，她其实一直在为了别人而活着。她帮助她想要帮助的所有人，不是随心所欲，而是将他们看做了当初那个女孩，救他们，就像是救当初的好友。
所以她之所以上贵族学校，每个月有一笔不菲的经济来源，却依旧无人撑腰，无人陪伴。不是她没有家人，而是她的存在，在早已离婚的父母眼中是累赘。
看样子她的父亲应该不在乎这些钱，每个月给她，或许只是看在祁雪现在还未成年，他必须要承担起抚养义务罢了。
“祁雪。”
旭沂那边沉默了很久才开口唤着祁雪的名字。
祁雪的情绪被她很快控制住，即使现在鼻音很重，却平静不少，“嗯。”
“你曾经对我说过的，人不能把所有的责任都背在自己身上，那样活着太累。”
曾经那个女孩在自己面前，撑着下巴看着他，告诉他过去的事情并不是他的错，让他不要那么有负担。而如今，自己将原话还给她，只想要她活得轻松一点。
造成性单恋的主要原因就是原生家庭，在一个从来不曾感受到爱的人身上，又怎么能乞求他们去爱别人。
祁雪其实不知道怎么去爱，她只是觉得这样对别人是好的，也就那么做了。
她不知道什么是爱，也下意识觉得自己不配得到爱。
所以在面对别人的示好，会惶恐。也会害怕是伤害，而生理厌恶导致呕吐。
旭沂这一刻明白了很多事情，当初觉得在祁雪身上像一团谜的事情，在一这一刻游刃而解了。
“你的婆婆和朋友都有好好爱过你，所以你本身就值得被爱。”旭沂说。
她其实内心并不快乐，却又每天努力微笑，成为一个人人都觉得开朗的小太阳，却温暖所有人，凭借着自己的一己之力，妄图去照亮身边人所有的黑暗，驱散阴霾。
这样好的人，本身就是值得被爱的。
她尝试去将别人拉上岸，那这样的人，又怎么甘心让她一直陷在泥潭里？
“你说......什么？”祁雪有些愣神。
旭沂嘴角微勾，电话里传出他略微有些低沉的笑声，却十分温柔，他说：“你那么好，本身就值得被爱。宋琪琪喜欢你，小姨也喜欢你，那个夏临一家看起来对你也挺不错，也很喜欢你。你做着小太阳去温暖别人，总会有一缕光反射回来照亮你的。”
“......”
旭沂说：“你看，我不就是你照亮别人时反射回来的一缕光？我喜欢你，以前不知道，至少现在是喜欢你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以后也会喜欢你，甚至会越来越喜欢你。”
祁雪的脑子里一瞬间炸开。
她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人对自己说这样的话，更不会想到这个人是旭沂。
无论是曾经开朗顽皮的旭沂，还是之后孤僻阴郁的旭沂，都是一个很高傲的人，又怎么会有人想到，他会放下自己所有的骄傲，在电话里说着让人觉得肉麻却又莫名感动的话。
“旭沂......”祁雪呆呆的开口。
“时候不早了，我说过，你的答复我并不着急知道。现在是深夜，不适合做任何的决定，你好好睡一觉，等明早醒来，再慢慢思考也不迟。”旭沂的声音很温柔，和以往的他判若两人。
祁雪最终什么也没说，互道晚安之后便也挂掉电话准备睡觉了。
本以为自己会失眠的，却不想这一晚一夜无梦，睡得十分安稳。
祁雪醒来的时候，刘念已经将客厅打扫干净了。她出房间的时候，正好看见刘念将昨晚披在她身上的外套叠好放在沙发上。
“你醒了。”看见祁雪，刘念的脸上出现一抹淡淡的笑。
祁雪看着面前人的笑容，有些愣神。
或许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人生路要走，磕磕绊绊总会摔倒，但是总会在中途遇上一个愿意朝自己伸出援手拉自己一把的人。
她努力去做那个人，却也忘了，自己也有别人帮助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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