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傍晚,一众出去的捕快蔫头蔫脑地回来了,他们没找到莫燚遥,站在展青痕面前大气都不敢出。
因为慕然在吩咐任务的时候,把展青痕的情况一并说明了,大家揣测,大人这么生气,估计是莫大哥做了什么事惹怒了大人。
但是莫大哥能做什么让大人火冒三丈的事啊,大人明明来县衙还不到两天,大家最接触多的时候还是在那顿接风洗尘的晚饭上啊。
不过大家没有再细想这件事情,因为,后来大家发现,莫燚遥不在城里,他去几陌山了,而且,很大可能在山里迷失了方向。
“我进去找他,你们回去告诉大人!”慕然二话不说,一个人朝山岭间冲了进去。
然后大家相继回县衙和展青痕复命,展青痕脸上不再有缓和温和的笑,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似乎是在思考。
终于,他玉雕一般的脸上有了一起复杂深远的情绪,说:“迷路?为什么?慕然怎么会不带人就一个人进去?”
一个捕头支支吾吾地说:“那座山,凡人大概是进不去的。”
这么一说,展青痕当即就明白了。有的时候,崇山峻岭间的仙家门派,的确会被历代掌门设以结界,没有特殊契机,凡人只会迷失其中。这样一来避免本该清心寡欲修习的门人不会乱入红尘,另一面也隔绝有些不必要的骚扰,两全其美。
“我去找他们。你们留下。”最后展青痕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出这句话。
所有人都愣住了,以为展青痕在开玩笑,但是看着他认真的神色,又好像是真的打算亲自去找。可是,他现在犹如半个残疾人,连走几步路都成问题。
“大,大人……您……”夭夭站在一边,忍不住想说什么,但是看着展青痕又把话咽了下去。
“每座山,都会有山神,我翻过一些地方志的卷宗,这座山和梦歌城息息相关,似乎是守护城池的圣山,你们除了花神节,应该还会有祭祀山神的习俗吧?”展青痕此话一出,所有捕头包括夭夭都一脸茫然。
“没有啊,我们没有祭祀山神的习惯。”一个捕头说。
“我们祭祀的,不是山神,而是月令司。”这时候,一直站在一旁的梁师父低声开口。
年轻一辈的人居然不知道什么月令司,而展青痕更是难以置信,这座城池祭拜的,居然是月令!
“你说月令?连接天地人神的月令?你们守护圣山的居然是月令?”展青痕脸色倏忽间又复杂了几分,促声道:“供奉在哪里,快带我去!”
大家一头雾水,实在跟不上展青痕的思路,但是却也真切地看到他的焦灼。于是手忙脚乱地备了马车,朝供奉月令的地方赶去。
月令,也就是广义上的神官,负责与天人沟通,然后将讯息传递给人间。说白了也就是个传信的,但是通常成为月令的都是凡人中修行至臻的佼佼者,因此,无论是人间宗教信仰中的月令(祭司),还是皇家穹天司的月令,都是睥睨众生的存在。
而展青痕,就是曾经穹天司的少月令,与他的师父大月令孤烟,共同执掌穹天司,为皇家祭祀神灵,祈愿苍生福祉。
在展青痕的认知里,一般来说,民间不会祭拜月令,除非,在这一宗血脉开始延续的时候,月令就存在,并且庇佑过他们。
可是皇家穹天司卷宗里明确的写过,自五百年前皇室设立穹天司,将月令设为神官一职之后,民众间就不会再有所谓的月令了。那么梦歌城所祭拜的月令,从何而来?
这些都没有人能给他解答,他坐在摇晃的马车里,冥思苦想。终于,一阵颠簸后,马车停了下来。
展青痕急忙掀开车帘,拐杖也不要了,跌跌撞撞地跳下了马车。
一个年纪较长的捕头赶紧扶住他,带着他往月令司走。
那是坐落在几陌山向阴处的一处祠司,掩映在苍翠古朴的巨大树冠下,周遭野草疯长,只有一条用大大的石板铺就的道路,延伸到祠司门口。
虽然位置隐秘,但是走进就能发现,这里经常有人来打扫,门口的台阶,祠司的小院,都没有什么腐败的落叶,反而异常干净。
小院中心,摆放着古朴巨大的香鼎,里面只有薄薄的一层香灰和一排排燃尽的香尾。
穿过小院,便能看到供奉月令的正堂,装潢大气沧桑,浮雕画栋,古色古香。一方小小天地,却有乾坤一道。
那个长袍月令的雕像就供奉在此。低眉慈目,怜悯众生。
追随而来的其他人就站在院子里,没有进去。连扶展青痕进来的捕头苏烈也默默退了出去。
祠司正堂里只剩下个展青痕一个人。他抬头望着那尊雕像,目光复杂晦暗,脸上蔓延着不解和困惑。
“师父……”展青痕虽然在一开始听到月令司时便心里有所猜忌,但真的看到供奉之人是自己的师父,他还是由衷地感到震撼。
他十岁拜孤烟为师,入住穹天司落星楼,那时候师父是白须银发的老者,但是十年之后,他已少年踌躇满志,师父却一如既往保持着容颜,连皱纹都没有多生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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