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响起了一道低哑的声音。
安德伊尔在这一瞬间没反应过来是谁。
他肩颈肌肉僵硬，没办法扭头，只好将眼瞳转向床边。
看到了熟悉又陌生的虫，他表情瞬间空白。
只一眼，恍如隔世。
军雌看他茫然的模样，脸色又白了一点。
他喉结艰难滚动一下，声音愈发沙哑：
“安德。”
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床上的雌虫看起来对周遭的一切这么陌生。
安德伊尔张了张唇，虚声道：“……赛？”
他这是，怎么了？
安德伊尔记得自己被埋在了尘砾里。
然后呢？
然后发生了什么？
是谁把他救出来的？他昏迷了多久？
潜意识告诉他，还发生了很多事。
好像还做了个很长的梦。
但脑内残存的那些梦境碎片很快化为齑粉，他甚至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梦到过什么。
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身影，快得安德伊尔来不及捕捉。
“那只虫。”
雌虫突然愣愣道。
赛迦维斯眉心刚松开，就又皱起。
他问：“什么虫？”
安德伊尔直挺挺躺在病床上，目光飘忽也不知道想了什么，忽然奋力扑腾了几下，挥舞着僵硬的四肢试图坐起来。
赛迦维斯单手就给他摁了回去，沉声道：“躺好。”
安德伊尔被迫躺平。
他眼眶发热，自己却浑然不觉。
“赛，”雌虫看起来很难过，“我好像忘记了好多东西。”
军雌微怔，张口欲言，但又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最后，他只好放低声音道：“安德，你睡得太久了。”
“很久吗？”
“嗯，快一个月。”
“是吗……”
雌虫喃喃道。
他看着天花板，突然说：“可是我感觉不不止一个月。”
“十，二十，不是，我做了个梦，那个梦好长，好像快有二十年。”
“不不不，也不是，我是想说我在梦里过了好长时间，好像有……几年？十几年？”
“一只虫，我看到了一只虫。”
“是之前见过的吗？不，应该不是，不然我不会不记得。”
“我真的躺了一个月？不对吧，我感觉有很多年了……”
雌虫自言自语着，还语无伦次，赛迦维斯听不懂他到底想表达什么。
一下子梦里一下子梦外，雌虫似乎混淆了时间。
赛迦维斯按住他一边肩膀，担忧道：“安德，先别想了，等休息好再说。”
安德伊尔不解道：“我已经休息了很长时间。”
赛迦维斯：“昏了快一个月和休息了快一个月是两回事。”
安德伊尔抿唇，目光有些涣散。
赛迦维斯突然记起，他刚才提到了“一只虫”，是梦里看到的还是……以前他找的那只？
军雌问：“你刚才说什么，什么‘一只虫’？”
“嗯？”安德伊尔茫然道，“什么一只虫？”
“……”
赛迦维斯眼里的忧色更深。
他缓缓摇了下头，“没什么。”
他伸手盖上雌虫的眼睛：“继续睡吧。”
安德伊尔想说自己睡不着了。
结果下一秒他就闭上了眼。
等到从深黑的睡眠中再次醒来，安德伊尔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他转头问正在削果皮的军雌：
“赛，我们打赢了吗？”
赛迦维斯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淡淡道：“休战。”
安德伊尔蹙眉，很快又松了口气：
“没事，起码不用死更多虫了。”
赛迦维斯的脸色却并不好看。
安德伊尔拍拍他的肩：“休战了，然后呢？陛下怎么说的？”
赛迦维斯道：“其他虫安排好了，只有你，陛下让你醒了之后赶紧滚回去。”
“……”
安德伊尔脸色如常，收回了爪子。
这几个月来，赛迦维斯难得笑了一下。
安德伊尔看他手里的果子：“切片可以吗？”
赛迦维斯：“谁说这是给你的？”
安德伊尔瘫着脸看他。
军雌慢悠悠削好果子，直接递给他。
安德伊尔还待说什么，就被他凶了一句：“别挑。”
“……”
雌虫愤愤地咬了口果子。
＊
雌虫手指上的草戒被转了又转。
安德伊尔心里的空落感愈发深重。
手指摸上地图的时候，似乎感受到了凉意，可仔细一看，分明什么都没有。
手指互相碾了几下，也没再感觉到凉。
他已经很久没做过梦了。
但每次一睡醒，他又觉得失落。
草戒的主虫会是谁？
安德伊尔垂眼，看着手指。
他没跟赛迦维斯说，其实他从昏迷中醒来后，这个东西就牢牢套在了他手指上。
安德伊尔没回帝城，哪怕被虫皇陛下隔着光屏骂了一顿，也不想回。
他走在虫群里，视线扫过一只只虫。
看起来都不像。
有一次聊天，赛迦维斯无意中说过一句：“安德，你找了很久的虫，和梦里那只是同一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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