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出行,昌平抱以很大的期待,每天都领着丫头亲自整理行囊,兴致满满跃跃欲试的样子让她看起来十分鲜活,充满了人气。
赵小山虽然为这次出行的安全忧心,但看到她终于从丧子之痛中回转,不再是之前生无可恋的样子,又觉欣慰。
待所有东西都准备就绪,昌平将赵小山请来共进晚饭,这是两人出事以来第一次心平气和对坐着,几个年轻貌美的丫头在一旁伺候着夹菜,桌子上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食物,两旁的烛火明明灭灭,一切又好像回到了最初两人刚成亲的样子。
昌平今天穿的很是素雅,一身月白色素纱襦裙,仅在袖口处绣着几缕纤细的花纹,头上斜插着一根素色簪子,看起来清新脱俗。
“驸马,能去江南舅舅家,我真的很开心,这一杯我敬你,谢谢你愿意陪我出京。”说着,昌平将酒盅里的酒一饮而尽。
赵小山心情很好,也端起酒杯道:“公主开心是我的荣幸,护送你保护你本就是我的职责,当不得这声谢。”
昌平放下酒盏,“这几天我带着人将库房都整理出来了,我的嫁妆里那些大件我都留下了,还有一些容易碎的器皿和带不走的绸缎,那些东西你以后看着弄就行,如若我在舅舅家住下了,那些厚料绸缎以后也用不到了,你送人也好赏人也罢,都随你。”
“我从宫里出来,除了那些嫁妆是我的,这两年府里的钱都是你挣的,还有一些是爹娘给的,我都没动,全都留给你。”
赵小山放下筷子,急切道:“你我夫妻,何必分的那么清,你若在江南长住,钱财必须带足了,舅父虽是至亲,但也不能一直在他们家白吃白喝,还是有钱财傍身才行。”
见昌平要拒绝,他又抢声道:“我爹娘每年都会给我拿钱,京城的食铺和医馆也都有收入,庄子的收入虽然不多,但这两年靠着卖药材也不少挣,我现在不缺钱,以后也不会缺钱,反倒是你,坐守山空,花一份少一分,还是多带着吧。”
“虽说靠着神药你看着是正常了,可谁知以后会怎样,还是注意多保养,你吃惯了血燕,这个也不能断了。家里的钱你都拿走吧,以后不够了我还会陆续给你送的。”
赵小山说一句,昌平的嘴角便向下压一度,听到最后,昌平的眼泪啪啪落下,染湿了袖口的花纹,她也不在意,用手抹去泪痕,哽咽道:
“你总是这样,总在我对你即将绝望的时候突然好一下,让我又觉得你是个值得托付的人,让我又重新怀疑自己的选择是不是错的。”
“为什么你总要这样折磨我呢,赵小山,有时候我真的好恨你好恨你,恨到想和你同归于尽算了,这样我就不至于那么痛苦了”
昌平边说着边给自己倒酒,就着泪水将一杯杯酒吞下,辛辣的味道刺激的她皱紧了眉头,不知不觉中泪水已经糊住了眼睛。
“驸马,我哥嫂总说我身在福中不知福,说你是难得的好男人,说我太作了,好好的福气都被我作没了,可我好委屈啊,你是好男人,那你知道我最喜欢吃什么吗?”
赵小山哽住,这还真不知道,每次两人一起吃饭,桌子上都一堆菜,他也没注意昌平特别喜欢吃哪个。
昌平见他神色嗤笑了一笑,“不知道吧,我最喜欢就是这口笋。豚肉和笋沫做的包子是我早食最喜欢的,清炒笋片是我晚食最喜欢的,平时最喜欢的零嘴是酸味的栗子山楂糕。咱们成亲这么久了,这几样,你一样都不知道,你看看,你真的是个好男人吗?”
这种指责,赵小山完全没有反驳的余地。
昌平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轻轻举杯示意了一下便一口喝掉,“那时候大家都责怪我,我哥哥说我过上两天好日子就忘了以前提心吊胆的时候了,我七姐也说我不该眼高于顶,能嫁给你算是陛下对我的恩宠了,我不该不知感恩,该心平气和的好好和你过日子,生两个孩子就好了。”
“那时候我常常自责,是不是自己想的太多了,甚至痛恨自己的敏感,我告诉自己,是我自己不够好,所以和你相处时总是有隔阂,我曾经很努力很努力的想融入你的家庭,我也曾经很努力的忘掉你的身份我的身份,我还背着去你去过两次街边小摊吃夜宵,去小茶楼吃粗糙的茶点,甚至将彩兰以前的旧衣服拿过来试穿了一下。”
“我试过了,赵小山,我真的为了你都试过了,可是我还是做不到,我穿着那身麻布衣服浑身就痒,我看着路边小摊脏兮兮的灶台就恶心,我看着你朋友二黑子那副色眯眯的眼睛就厌恶,我融入不了你的世界。”
赵小山放下酒杯,愣愣的看向对面已经喝的满脸舵红的昌平,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原来,原来……
半晌之后,他苦涩一笑,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举起来对着对面双眼迷离已经慢慢趴在桌子上的公主道:
“我赵小山一介农民,何德何能得到公主的垂青,奈何我福薄,接不住这样的福气,以至于公主和我在一起受了这许多委屈,这一杯我敬公主,谢公主为我做的一切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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