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出殡，天阴沉沉的，冬雨淅淅沥沥的往下斜飞。
爸爸披麻戴孝走在前面，石荔和邱壮打着黑伞跟在他身后。
石小田和商非雁则用那双缠满绷带的手挥洒黄色的纸钱。
村里的男人们抬着三副沉甸甸的棺材跟在身后，道士们口中念念有词。
村庄内锣鼓声、鞭炮声不绝如缕，此起彼伏。
到了石家的甘蔗地，地里早已有人挖好了一大一小两个坑穴。
大的坑穴在小坑穴左侧，是叔叔婶婶的墓，小坑穴则是奶奶的墓。
道士们的各类仪式举行了半个小时，最后道士们将手上的糯米往天空一扬，扯起嗓子喊道：“起棺——！”
男人们抬着三副棺材将棺材小心放入坑穴。
封土正常来说是不需要他们在场的，可爸爸不同意，非得亲自上手封土。
邱壮和商非雁也拿着铲子上前为三副棺材封土，石小田帮石荔打着伞，两人的眼泪随着抛洒在棺材上的泥土，簌簌下落……
垒土、封砖、埋石碑，则是棺材铺老板安排的专人做。
两座坟墓，直到下午天快黑了才才垒好。
爸爸拿着铲子站在坟墓前，他低头看着石碑，不知在想些什么。
“阿爸，雨越下越大了，我们还是回去吧！”石小田看人都散了，便朝爸爸说道。
爸爸转过身看她，想要抬手抚平石小田被雨水打湿的头发，突然间他捂着胸口咳了一声，鲜血溅到石小田的脸上，石小田吓得眼神恍惚，不知动弹！
“阿爸！”
商非雁立刻上前扶住即将倒下的爸爸，爸爸的头软软的倒下去，天空中的雨水飞落到他脸上、眼睛里……
爸爸的眼角滑下两滴泪水，朦朦胧胧的眼中他看到石小田沾满血的苍白小脸，看到商非雁慌张的神色，最后，他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阿爸——！”
商非雁喘着粗气将爸爸横抱起来，长腿一跨立刻往山下走。
“小田，小田！”石荔伸手推搡石小田，喊了石小田有两三声。
石小田怔怔回过神来，她颤抖的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瞳孔陡然紧缩。
商非雁焦灼的背影在雨中越来越远，爸爸的身形越来越小，石小田眼中流出两行热泪。
“阿爸。”
石小田哽咽的喊了一声，随后抬步跑向商非雁。
邱壮比商非雁先一步跑回村，开车将他们接走。
车子在泥泞的道路上摇摇晃晃的，夜里8点多才到镇上卫生院，卫生院里的医生给爸爸简单检查了一遍，给爸爸打上吊针，让他们直接上救护车拉到县人民医院。
石荔跟着跑了一天，不知是太累还是晕车，下了车就在吐，邱壮让商非雁他们先走，有事再给他们打电话。
商非雁和石小田也不耽误，立刻跟着救护车去了县人民医院。
来到医院后医生将爸爸紧急推进抢救室。
抢救室大门被关上，亮起红灯。
石小田站在抢救室门外，整个人心口提着一股气，原本受伤缠满绷带的手因为紧张而攥成拳头，鲜血从绷带处渗出来，染得绷带黑红黑红的。
“阿爸会没事的，别担心，你休息一会儿。”
商非雁伸手掰开石小田的拳头，石小田哆哆嗦嗦的看他一眼，布满血丝的眼睛满是担忧和害怕。
“家属签下字，把费用缴一下。”一名护士步子焦急的拿着本子从抢救室出来，几名从外面赶来的医生则是走进抢救室。
“我阿爸情况怎么样？”石小田抓来本子看了一眼，没有多想立刻签字。
“他之前有什么病史？”护士接回本子，拿着笔准备记录。
“之前来过医院，没有查出来什么病症，但是我阿爸会时常咳嗽，身体是慢慢变虚弱变消瘦的，但是这大半年他慢慢好转了，近来也没有听到他咳嗽。”石小田如实说，商非雁却补充了一句：“偶尔咳血。”
石小田一愣，阿爸咳血？她怎么一直不知道？
护士拿着本子离开，把手上的两张纸递给商非雁，示意他去缴费。
商非雁要走，石小田却忽然拉住他。
“阿爸一直咳血？我为什么不知道？”
商非雁看着石小田脸上干涸的血迹，心脏皱缩在一起。
“阿爸一直都让我们瞒着你。”
商非雁叹了口气，伸手揉揉石小田冰冷的脸颊。
“你已经三天两夜没休息了，别等阿爸身体好了你病倒了，坐着等我，嗯？”
商非雁语气温柔，伸手牵着石小田把石小田安置在走廊椅子上，这才转身去缴费。
因为没了家，所以他们出来时背的包一直带在身上，里面有身份证件和银行卡。
商非雁缴费好了以后又快步跑出门去给石小田买了只热玉米和热水，想着就算她不吃也能拿来暖暖手。
回来时石小田安安静静的坐在长椅上，整个人缩在一起，脸色看上去很苍白。
商非雁看了眼抢救室上刺目的红灯，现在他们能做的就是祈求爸爸能度过难关，如果……真出了什么意外，石小田……就只有他了。
商非雁用力咽了口唾沫，抚平自己慌乱的情绪，装出一副冷静的样子朝石小田走过去。
“啊田，吃一点，今天一整天你就早上喝了碗白粥，你是阿爸坚强的后盾，可不能倒下。”
商非雁坐到石小田身边，将手上的玉米递到石小田手边，石小田犹豫着接了下来。
她打开塑料袋，味同嚼蜡的吃了几口，吃着吃着眼眶又渐渐被泪水浸湿。
“不哭了，一会儿阿爸出来该心疼了。”
商非雁将石小田揽进怀里，大手抚摸着石小田凌乱的头发。
“嗯。”
石小田小声应他，吸了吸鼻子，低头又啃了几口玉米。
她绝对不能倒下！
两小时后，抢救室的大门打开，商非雁和石小田急忙站起身来，只见医生们眉头紧皱，口罩下的神色不难猜测。
“医生，我阿爸怎么样？”石小田焦急开口。
“今晚情况没问题，不过病人身体很虚弱，建议留院观察几天，明天上午做一个全方位的检查。”
医生的话给他俩吃了颗定心丸，对他们来说这样的消息已经是很好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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