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无岁月，寒尽不知年。
特别是对于动辄闭关一年半载的修行者来说，时间的流逝，往往就更不容易察觉了。
唯有女孩渐渐抽条的身子，提醒着陈安。
苏迟迟成长的很快，九岁练气，十一岁筑基，如今方才及笄，就已经是筑基后期。
陈安估计，如果不出意外，苏迟迟有望在二十以前结丹。
金丹期修士，哪怕放眼整个神州，也是属于中坚力量了。
倘若愿意偏居一隅，在小地方也有了开宗立派的资本。
也是这一年，苏迟迟在洞府找到陈安。
“师傅，我想下山。”
少女拉着陈安手臂，眼眸明亮，她出落的越发好看了。
她本有点婴儿肥的脸蛋，渐渐褪去，性子虽然依旧活泼，但起码不会再像小时候那般，跟个猴子一样在山谷上下乱窜。
一眼看上去，亭亭玉立。
陈安缓缓睁开眼，稍显意外。
“没想到你能憋这么久。”
对于生性跳脱的苏迟迟来说，能在山中安分的呆这么久，已经远远超出陈安的预期。
但陈安还是摇头。
这也是他第一次拒绝苏迟迟的请求。
少女抿了抿唇，有些不解，不过她还想再争取一下。
“师傅~你是不是担心我下山会出事？那你跟我一起下山好不好，就像最开始那样！”
陈安看着她，轻声道：“再等等。”
等什么？等多久？
陈安没有说，因为他也不知道。
……
……
少女想要下山的心思，如同山谷外的杂草一般，日日都在上涨。
她总是时不时望着天边，神情有点难以言说的落寞。
幼时觉得无比宽博广大的大湖，在现在的苏迟迟看来，也不再是那么大了。
大湖当然不会变，变的是她那颗向往山外世界的心。
陈安知道自己关不住她。
好在到得这最后一世，他已经学会收敛情绪，心如止水。
不抱有任何的希望，自然也就不会失望。
在苏迟迟二十岁这年，她理所当然的破境了。
二十岁的金丹修士，说出去足以震惊整个神州。
但苏迟迟因为长年和师傅幽居在山谷中，对自己的实力一无所知。
唯一能有个对照的，就是那头虎精确实是打不过她了。
没有对手，苏迟迟在山中的日子就变得更加无聊。
她总不能找师傅当她的陪练吧？
虽然苏迟迟打小就认为自己天赋异禀，不是常人。
但也还没蠢到自取其辱的地步。
她曾经好奇问过师傅的境界，得到的回答，是一句稍显平淡的话语。
“可能，大概，就是大乘吧。”
师傅说这句话时，神色有些微的不确定。
苏迟迟瞪大眼睛，她虽然没有一个人出过山，但基本的常识，师傅都还是教导过的。
大乘，已是修士毕生追求的顶峰。
在往上，也许有，也许没有。
因为神州历经上亿年，还没出现过比大乘还要高的修士。
苏迟迟暗暗心惊，不由感慨道：“师傅，你好厉害，那岂不是谁都打不过你，谁都杀不掉你了？”
这个问题，多少显得有些冒犯。
但陈安没有生气。
他沉默少许，才笑了笑，“人嘛，再厉害也是会死的。”
那时的苏迟迟很是不解。
这么强大的师傅，又有谁能伤得了他呢？
也是同年六月，苏迟迟终于得偿所愿，在征得师傅同意的情况下，一个人下山游历。
起初，她是打着算盘怎么都要拉陈安一起下山的。
不过陈安没有同意，只是说道：“你终究是要长大的，我能陪你一时，无法陪你一世。”
“而且这不是话本里必备的套路嘛，主角在山上练就绝世武功，然后下山震惊世人，一路横推。”
苏迟迟抿唇，楚楚可怜的望着他，“我才不要当什么主角，师傅你就陪我一起出去玩玩呗。”
“而且师傅你那么厉害，修为超绝，肯定可以陪我一世的。”
她摇晃着手臂撒娇的模样，让陈安有些微微怔神。
因为好像在某一世的记忆里，也有这么一个恰逢其时的少女，对他做过同样的事情。
陈安还是摇头，又一次拒绝了。
苏迟迟心中很是不解，为什么一贯宠着她惯着她的师傅，会在这件事上如此坚决？
还记得小时候，不管她提出的要求再离奇再过分，师傅也是不会拒绝的。
比如什么一起玩泥巴，一起爬树，还有许多听上去就十分丢人且不靠谱的事。
可师傅都未曾有过什么仙人架子，也不会说什么让她乖巧一点之类的话。
唯独是在下山这件事上，拒绝了她整整两次。
但万般无奈，也抵挡不住山下的繁华。
在山谷中清修的岁月已经太久，久到苏迟迟都看厌了山谷中除了师傅的一切。
她有时候常想，说不定自己看不厌师傅，不是因为她和师傅之间有多么师徒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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