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降临格外早些，前一秒薄暮冥冥，再抬眼斜阳已无迹可循。
路牙和灌木之间挂着濒临破碎的蛛网，织网者早已不知去向，陆星回盯着看了一会儿，摸到中控台上的烟盒，抽出一支点燃。
反光镜里映出一只手，从降下的车窗探出，修长干净的手指微微弯曲夹着一支烟，腕上戴着手表，表盘精致耀眼，一如它的主人。一阵风袭来，半截烟灰断落，猩红亮了亮，靠在座椅中的人恍若未觉。
她在做心理咨询。
陆星回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脑袋一下子空了，什么叫“单律好像在进行心理咨询”？
严颂说就是她离开莘城那天，有同事看到她和Dr.Liang见面。
他见陆星回脸色不对，苍白的解释，也许是替工作室联系。
陆星回记得那天，还见到了谢丛洲。
如果是公事，她不必动用私人关系，孙雯的路子比她广，而她选择麻烦谢丛洲，无非是不想亲近的人担心。
属于单映雪的这趟单向旅途，他缺席了近十年，这一段空白，在这一刻显得尤为突出。
不说宽慰疏解，他甚至从未知晓她的困扰。
车内显示屏跳出通话界面，铃声同步响起。
陆星回断开蓝牙，手机听筒里传来她的声音，“你是躲在路边抽烟吗，被我抓到了哟。”
下意识抬头，凉深夜色，遥遥距离，他看不清某个窗边是不是有她的身影。
“没有抽烟，”陆星回掐灭烟头，精准投入路旁垃圾箱，“只是需要一点辅助。”
听他鬼扯，单映雪无情怼回去，“尼古丁气味的辅助吗？”
“…”
“快点回来吧，我饿了…”
“马上回来。”
陆星回在玄关站了一会儿，听见厨房传出动静，他脱了外套，解开衬衫袖口的扣子准备去帮忙。
单映雪穿着燕麦色家居服，套着围裙，头发用抓夹固定在脑后，碎发垂下来，温婉居家的样子。
陆星回心里一动，从背后抱住她，在她试着用手肘顶开他时，说：“要不要确认一下，真的没抽烟。”
“没有就m…”
单映雪喘着气，头发又乱了些，潦草地瞪了他一眼就忙着关火盛汤，“你先去洗手，马上就好了。”
她屈着手臂往腰侧蹭了蹭，滑落的袖管勉强挂在手肘上寸许，刚一动又滑下去，陆星回抽出厨房用纸擦干手，帮她卷好袖子，顺手端着汤盆出去。
餐桌上方暖色的光一打，大排档菜色摇身一变，勉强能入驻私家小厨了。
“尝尝？”有些局促朝陆星回笑笑。
她对自己的厨艺实在没什么信心，完全照搬食谱没问题，就是这“少许”二字太过精妙，无奈她放调料都是少少放一点，尝尝味道再酌情添加。出锅的时候她都尝了一遍，可乐鸡翅和蚝油生菜瑕不掩瑜，就是那道时蔬牛肉粒，经不住她反复琢磨，炒得时间久了特别柴。
陆星回拿起筷子，夹了一筷离他最远的牛肉粒。
单映雪扼腕，这人总是不按常理出牌。
她默默喝了口汤，不时打量对面，看他慢条斯理嚼了一会儿，艰难地咽下去。
“是不是不好吃？”
陆星回抬眸，看到她脸上闪过紧张神色，露出浅薄的笑意，“味道挺好的。”
单映雪耳朵尖尖又开始染红。
晚饭吃得并不沉闷，她提起录制节目的事，陆星回确认了时间，点头表示没问题，又和她聊起下个月要参加高中同学的婚礼。
饭后，陆星回收拾了餐桌进厨房，洗好碗筷又开始擦拭灶台上溅到的油点，细致且专注，边边角角都不放过，像是在逼迫自己静下心来。
抱着膝盖蜷在茶几前，背靠着沙发有一下没一下地抠着遥控器按钮，不时偷觑厨房里的身影，单映雪说不上来哪里不妥，就是觉得他有心事。
潮湿的风从厨房半开的窗户吹进来，围裙系带没拂动几下，被一双手拽住，摘下围裙，整齐地叠好放到一旁，又转到冰箱跟前，拿了两个橙子出来剥。
阴云密布的夜空骤然亮了一下，单映雪条件反射看向落地窗，急促的脚步声瞬间就抵近身后，雷声轰鸣的前奏钻进耳朵后再无回响。
酸甜中透出一丝橙皮的苦味，与极淡烟味混在一起，和此时的陆星回一样，矛盾又和谐。
单映雪心安理得埋在他胸口蹭蹭，小声维护自己形象，“我现在不怕打雷了。”
察觉他的呼吸节奏乱了一下，她直起身子凑到他耳边，“没关系，给你抱抱。“
陆星回眼尾稍垂，晦暗深邃的眼眸直视她的眼睛。
那双眼睛仿佛有勾魂摄魄的能力，让人不自觉沉湎其中，心狠狠跳动着，单映雪勉力收回目光，强撑起淡然模样，“你要是没事了，那节目录制的细节我给你讲一下吧。”
…
“所以…正式录制的时候家里会有很多人，连续三天？”
陆星回清除脑海里的杂念，再确认一遍她说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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