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安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
原本的野驴河王帐附近是一片美丽的草原，蜿蜒的河水从中流淌，青草依依，牛羊成群，天空湛蓝，空气清新。
赫连普金也是个会享受的，将这片最肥美的牧场一个人霸占，独享美景。
但现在看看现在，简直成了大杂市！
到处都是乱支的帐篷，临时搭建的篷布，乱拉的绳子。
以曾经的王帐为核心，一圈又一圈的蔓延而去。
蛮人和各种东欧来的人，到处点的火堆，杀羊、杀牛、甚至杀马，就在露天宰杀分割，要么下锅煮，要么上火烤，下水和骨架随地乱扔，引来野狗抢食。
人太多，就连地面都很少看见草皮，被人畜给踩没了，蛮人完全不顾及长远的打算，将元蒙人的羊群吃干抹净，连小羊羔子都不放过。
横流的血水，燃烧的灰烬，滚动的酒坛，一副腌臜景象。
带着蛮人的皮帽，脸上用姜哲给的粉底白的都反光，再加上微红的美貌，一身从死人身上拔下来的衣服，霍安和十几个狼嚎营小伙伴，看起来就像西北路上的蛮夷部落。
霍安越往帐篷群里走，就越心惊，很多的牧民男女都被迫干活，伺候这些大爷们，曾经生活在这片土地的人，却始终不曾真正拥有过这片土地。
一个半身赤裸的元人女子，猛的从一个帐篷中冲了出来，直接撞到了霍安身上。
尾随她走出帐篷的是个醉醺醺的壮汉，上半身也赤裸着，胸前毛发旺盛，一巴掌宽的护心毛。
嘴里叽里咕噜的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话，醉眼迷离的伸手去抓那元人女子。
霍安正好挡着他的路，壮汉就要一把推开他，霍安只是轻轻前进半步，欺近其身，用肩膀一顶，脚下使个绊子，原本就醉酒的壮汉直接头脸接触大地。
但这响动也惊扰了四周的蛮人，纷纷侧目来看。
这是霍安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一时没忍住，就要坏了大事！
从他的身后，一和他装束相同的青年抽出马鞭，嘴里也叽里咕噜的骂着什么，上去就是给那壮汉一顿抽。
还装模作样的给霍安鞠躬。
这青年，就是刘顾婷派来照顾姜哲的刘真。
刘顾婷是让自己的这个干弟弟照看姜哲，但一到草原，刘真就和霍安玩到一起去了，两个年轻人都差不多大，这次霍安出任务，刘真是死皮赖脸的跟着。
谁知道霍安没干过间谍这种事，不专业，倒是刘真已经是老手了。
反正这地方各种人都有，有施突骑人控制的蛮族各部族，还有西北一路收纳的土人、野人，甚至一些归附的草原民族，谁认识谁呀！
你听不懂他们的话，他们也听不懂你的，瞎说呗！
一看刘真这么凶狠，霍安这伙人人数也不少，四周的蛮人都移开目光，不想多管闲事，那个醉汉也是被刘真给打蒙了，躺在地上呕吐。
刘真一把拉过元人女子，给披上一件衣服，恭恭敬敬的送到霍安身边。
又转头指着醉酒壮汉叽里咕噜的说了几句，转身就走。
估计意思是撞了我家贵人，这女人就当赔礼了。
元人女子刚出虎穴，又入狼窝，眼眶子里已经是泪水连连，但在这蛮人的地方，不是这个就是那个，想活下去都难。
微微抬头看了一眼霍安，还好，这个看着不是那么的粗俗。
有刘真这个演技派走在最前面，大家快了不少，很快走到一顶大篷面前，四周张望无人，让其他人散开躲在角落警戒，刘真和霍安钻进了帐篷。
帐篷中只有一个年轻人，蓬头垢面，精神萎靡，但一双眼睛中满是警惕。
曾经的鞑靼人酋长，排行老六，李潜一直叫他老六酋长。
这老六瘟疫结束后，给李潜卖了两个消息，就换了一商队的物资，原本寄希望于这些物资，用来重振部落。
谁知道还没焐热，整个部落就被蛮人攻破，大多数人被杀，部分逃窜，而老六酋长为了保存鞑靼部的延续，亲自跪俯在哥舒杉的脚下，亲吻了他的马靴，宣布鞑靼部归顺施突骑部。
谁知道哥舒杉让他尽起部落男丁随军，前脚刚走，自己的牧场就被其他蛮人攻占，老人全杀，女人充军。
鞑靼部有些年轻人暴动，被杀了一批后，老六酋长也没了办法，只有带着仅剩的族人，被裹挟着成了蛮族大军的一部分。
一直到蚍蜉找上他，拉了线，老六酋长才看到一丝希望。
但他没想到成州来的竟然是两个比他还年轻的人，怕不是小兵吧？
“李潜也太看不起我鞑靼了，就派你们两个小兵来谈吗？”
霍安刚要发飙，刘真拦了他一把，上前恭敬的介绍起来。
“这位是成州骑军狼嚎营掌营校尉霍安，四州节度使姜大人的亲信之人，李潜老哥可使唤不动他。”
老六酋长一听姜哲的名号，这才正色道，“那好吧，两位带来了什么条件？”
“我鞑靼部可以作为内应，但我们可以得到什么？”
霍安和刘真就坐在他对面，刚刚捡的元人女子则蜷缩在门边。
“鞑靼人只要为我家大人效力，战争期间族人都可以进入黑石关城躲避兵灾。”
“等打跑了蛮人，鞑靼还可以回到自己的牧场继续生活。”
老六酋长眉头一挑，不太满意的说，“那不是绕了一圈，最后我什么都没多吗？”
刘真看了霍安一眼，继续说，“就现在鞑靼人的状态，能恢复以前已经是不错的选择了。”
“毕竟等我家节度使打败了蛮人，那从蛮人手中抢回来的东西，就是我家大人的，到时候鞑靼想要回牧场，价格和现在可不一样。”
老六酋长环抱双手，似乎在思考这里面的利益关系，到底将宝押在哪一边才划算。
刘真看出了他的心思，故意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酋长好好想想，别想着两头吃，哥舒杉杀你的人，占你的牧场，还驱你们为炮灰，你再看看外面，这蛮人像是长久在这待的人吗？”
酋长老六点点头，看来自己也没什么选择，最终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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